哈扎罕亲王是当今年皇帝的亲兄弟,在朝堂上深受器重,掌管长城以北军马钱粮。
他身穿蟒袍,仪态威严,高坐厅堂饮茶,听旁边的幕僚向他汇报这几日京城的动静。
“王爷,近日京城来了一个叫咸菜鱼的人,穿得破衣啰嗦,混迹于茶馆酒肆。但他显然不是普通人,经常为人出谋划策、定纷止争。百姓有了大事小情不去官府,而是找他评判,俨然成了第二个京兆尹。”
“他住处何在?”
“说也奇怪,他住的地方竟是京城最大的客栈清风楼。”
清风楼咸菜鱼房间外,哈扎罕亲王已来回踱了数十步,眼睛却始终透过牖间缝隙观察房内的情形。在房内明亮的灯光映衬下,古朴别致的窗格、纹理细腻的窗纸都显得异常优雅宁静。当看到哈扎罕求贤若渴的神情时,我着实吃了一惊,这与传说中的暴虐无道相差太远。
咸菜鱼在桌前站立凝思,还是那身破衣裳,与房间的高贵典雅格格不入。那张脸……不是刘伯温吗?我被突然涌上的念头吓了一跳,我早应该注意到,怎么会有人叫咸菜鱼呢,尤其是有学问的人,那一定是化名。但为什么我会感觉是刘伯温呢?四十多岁的他应该在朱元璋朝内为官,而不是落魄江湖。
一间大厅堂被家具摆设分割成很多功能区,东南角的一块是皇帝的小会客厅,约二十平米。两米长的龙榻是会客厅的焦点,它在北侧的三级台阶上,背靠一面雕龙砌玉的屏风,上面坐着身穿龙袍的年轻皇帝。咸菜鱼坐在西侧的长条板凳上,把自己在民间所见所闻形成政见上奏,特别是对老百姓反响强烈的官场腐败现象给出解决方案。
我见到这个场景时,便猜想到是哈扎罕向当今圣上举荐的咸菜鱼,否则他没有机会也没有这么快见到皇帝的面。哈扎罕是个谨慎的人,一定是察其言观其行后认定他是个可堪重用的人,才毫无保留推荐给了皇帝。但是哈扎罕可能想不到,咸菜鱼第一次面圣就狠狠告了他儿子的状。
“皇上,微臣在京期间,多次听闻扎赫高罕恃宠而骄,拥兵自重,独断专行,欺压百姓。人们一方面畏惧他的权势,一方面忌惮他背后的亲王,有苦不能言,有冤不能申,日积月累,暗流汹涌,民愤滔滔。微臣诚惶诚恐,恐汇成江河之势,危及江山,危及社稷。”咸菜鱼滔滔不绝,即使看见哈扎罕进门,坐在皇帝身边的龙榻上也没有停止。
哈扎罕毕竟是见过阵仗的,除了嘴角稍微抽搐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等咸菜鱼讲完,他一撩袍袖离座跪倒,凛然道:“臣愿自断一臂,保皇上江山永固。”
他的话听在我耳中,首先理解为要亲自出手,大义灭亲。然后又想虎毒不食子,会不会真要砍断自己的胳膊,再回去好好管教儿子。
皇帝的反应很简单,只欠身说了两个字——“准奏!”
哈扎罕抬头看了一下皇帝,久久没有起身。
第二天就要回唐州,我在北洼路上打了地铺,有时感觉周围遮了四四方方的帐篷,有时又觉得空空荡荡。
大哥来送我,拿给我一沓白色硬壳折纸,看起来像祝福卡片,打开却是宅基证和土地承包经营证。
“这是你的,都办下来了!”大哥说。
前段时间我因为宅基地和枣树林的事跟大哥闹得不愉快。我走情怀路线,希望父亲留下的产业能留则留。他从实际出发,用钱了就卖,卖了可以翻盖房。很难说谁对谁错,为了照顾每个人的想法,只能把宅基地和耕地分到个人头上。
我打开翻了翻,字倒是隐约可以看清,不过字数太多,结构太复杂,一时很难分辨出对应的是哪一块,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克贤骑着摩托车带着儿子王震之赶到,在我枕头边坐下来。我问他:“娘想要盖房子,你那边四间怎么办,就那么留着,还是顺便扒了?”
大哥没等他回答,便说:“要不一块盖起来,还是八间?”
“也行!”克贤说的底气不足。
罗锅子的儿子银钟从西边走过来,说:“不是明天才走吗?别在这睡了,走,到我的机井屋睡一宿。”
我实在想不到银钟会邀请我,听说我在父亲的葬礼上已经得罪了他,虽然我已忘记怎么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