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擦完,几个跑堂打扮的人拎着水桶拖把下了青石台。
台上又恢复了干净。
第三阵是温禄。
温禄一身白色棉甲,白色大马,提着黑铁狼牙棒,像个送丧的人。
对面是暗红色棉甲,骑一匹黄棕长蹄大马,握着一把青黑的大钺。
咚咚!
当——
大锣的嗡声响彻四方,所有人都聚精会神,这是一场重要的比赛。只看先锋阵和策前阵,不足以评价一营的强弱,能评价一营强弱的,是前中后三阵。
温禄提着狼牙棒轻巧的晃了一圈,握紧腿夹马腹,白马嗖的冲出。对面黄棕大马长蹄交错,青黑大钺的刃一沿反光。
马头交错,两杆兵器猛的同时抡起,狠狠挥出。
一声如雷劈铜钟的声音,震的两匹马向左右推退了七八步才站稳。
温禄挒马调头,对方也挒马调头,两匹马对视,绕着圈子缓缓靠近。
突然温禄一棒抡进黄棕马腹里,狠劲一拔,肠子破裂,血流如注,黄马嘶鸣。还未等马倒地,狼牙棒带着腥气一棒砸进对手的后背里。
后背深深凹陷,前胸凸出,整个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后仰。一声卡咳,一大股红血从口中卡涌出,接连涌出几口,凸出的前胸收缩,控制不住的又咳出几大口血,浑身颤抖,血渗进棉甲里,染红了脖子内衬。
黄棕马倒地,暗红棉甲也倒在地上,不断的咳血,在血里挣扎的抬起头。
两个白色马蹄停住,一杆黑色从上而下,像一道黑光杵进暗红棉甲的脑袋里,如同杵碎一颗西瓜。眼球弹在马腿上,又砸进血里,血被砸出一个血花,泛起涟漪,一滩血。黑色拔起,头被带起来,又因脖子与重力从黑色上脱离,落在地上的血泊里,砸起大片血花。血浪推着眼球,眼球纹丝不动,好像河里的石头。白色与红色混杂的从头缺口处流出。
……
我们认输。
建明营的人小跑着过去趴到西边裁判的耳边说。
西边裁判点点头,招下手,边上的计胜官俯身,裁判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计胜官点头,小跑着绕过青石台和其他裁判,进了忠全楼。
不一会儿,青蓝官服的总裁判长站到凸出处,同时边上站着大红官服官员和驼背官员。
驼背官员手里拿着纸,清了下嗓子,大声念,“由于建明营弃权,今日,建明营与日月营之比赛,就此结束。胜利方——,日月营——!”
哗哗哗——
下面群众一片喧哗。
台上死人,按礼法不能庆祝。
温禄从青石台上下来的时候,马的四蹄和半面身上都是血,一步一个血蹄印。温禄那面的腿也染红了。
“为什么要杀他?”周於理瞪着大眼睛,满眼泪水的看着温禄。如果说吴圆成是迫不得已,还有情可原。温禄明明可以不杀对方,为什么还要杀死他,周於理不理解。
“於理,”温禄把兵器递给兰鹤畹,从马上下来,众人让开路,温禄走到周於理面前站定。温禄高,好像遮天蔽日,周於理感觉自己小,似乎对方轻轻一戳,自己就会被戳死。
周於理害怕了,她不敢去看温禄。
“於理,”温禄又招呼一声,周於理怯生生的转过头,还是不敢看他的脸,眼睛看他的脖子,青瓷色的脖子,在灰色天光下显得昏暗。“如果我不打他后背那一棒,他的钺已经削下了我的头。”
“你已经赢了,为什么还要杀死他。”周於理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他救不回来了。”
“你又不是医生!”周於理抬起头,看向他的脸。
“我不是医生,但我是战士,他也是。我想给他作为一个战士最后的体面。”
“那是你这么想!你凭什么决定别人的想法!”周於理喊出来。
“是他求我的。”温禄轻声说。
“什么?”
……
暗红棉甲倒在地上,黄棕马在后边抽搐。
一滩血,人血马血混合。暗红棉甲挣扎的抬起头,满脸是血,吐着血沫的嘴开合了三下。
杀了我。
一片白遮住了视线,暗红棉甲咧了个不明显的笑容,头贴在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