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惊发狂的烈马群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出贼营,在外围的小平原上狂奔不止。
逃出生天的李执虽然被烈马颠的头昏脑涨,但心中满是死里逃生的他,脸上神采奕奕,没有一丝胆怯的神情。
“都安全逃出来了吗?”李执抓着鬃毛,抬起身子四下望去,看到众人都平安无事后,神情一缓,但随即发现马群正朝着平原外的森林进发,而很多烈马的鬃毛还在闪烁着火苗。
“该死,都下去,快快下马!”李执好不容易松下的心此刻又悬了起来:
“这些烈马身上还有火苗,极易引起山火,都快点下马,不然进了树林大家都得死!”
说是这么说,但想从狂奔的烈马身上下来又谈何容易,狗子和愣子在烈马身上护住李执和黄乐本就十分勉强,哪还有的余力下马。
开路的陈志听后,立刻屏住呼吸安,身子随着奔腾的马王一起起伏,然后猛地发力下马,顺着惯性在翻滚不止,险而又险的躲过身后奔腾的马群。
黄乐和愣子所在的烈马刚好路过起身的陈志身旁,只见陈志左脚前踏左手抓住狂奔烈马的缰绳,右手拔出钢刀直劈马腹,厉声吼道:
“你给我停下!”
钢刀直直的砍入烈马的前胸,鲜血当即入泉水般涌出。体力消耗巨大又遭受重击的烈马,在陈志的阻拦下重重的跌倒在地,将黄乐愣子两人甩到了马群外。
沐浴马血的陈志阻拦成功后,立刻俯身在硕大的马尸上,借此来避过后面的烈马,心里则对李执等人的安危焦躁不已。
就在陈志在马群中救下黄乐和愣子的同时,李执等人也在烈马的奔跑下里树林越来越近。
“大....大人”心生惶恐的狗子牙口不断地打着哆嗦,结结巴巴的问道:“我....我我....下不去....咱....咱们....要.....怎么办啊”
无计可施的李执咽了口吐沫,求生地不断思索脱身的办法,但狂飙奔腾的烈马显然不给他机会,为首的几只烈马奔入树林中,身上的几颗火星掉落在灌木丛中,立刻形成了片片火毯。
看着燎原之势的大火,李执绝望的自问道:“难道我要死在这里了吗?死在烈马的肉蹄下,死在烈火的灼烧中?”
不甘心的李执所幸松开手中的鬃毛,在烈马的身上摇摇欲坠:
“一定有什么办法,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活下去。”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同样还在马群中的林羽冷静的盯着愈来愈近的树林,在其坐骑即将奔入着火的林中时,双手猛地在马背上一拍,直直的从马上跃起,一把抓住了树林边缘的一颗树的树枝上,然后双脚勾住树枝,空出双手倒挂着,等李执和愣子经过身下时,用力将两人捞起,甩出树林。
救出李执的林羽立刻双脚一蹬树枝,跳出树林,然后落到草地上翻身卸力慢慢的站起身来。而他刚刚所在的位置,已经被蔓延的大火吞噬了。
灰头土脸的李执在同样落魄的狗子的搀扶下,按着肩膀站起身来,然后稳步走到林羽面前诚挚的说道:“多谢林兄弟伸出援手救我一命,回到青阳县后必有重报。”
林羽挥了挥手倒也没有在意什么,语气平淡的说道:“隐宗各派本一家,你虽然是隐宗弃徒,但也参加过鱼龙筵,救你也是应该的。”
虽然林羽心里对李执等人对他的冒死相救十分感激,但年少脸皮薄的他不好意思明说,只好用隐宗来当借口。
李执也没有拖泥带水,听到林羽的回复后没有做过多的纠缠,而是扭头望去熊熊燃烧的贼寨,想到魏齐的牺牲,心中当即一痛。这个让自己穿越过来后吃瘪,险些丧命的男人,最后竟然为了自己牺牲,真是时也命也。
“大人”陈志架着摔断腿的愣子和黄乐,一步一颠的慢慢走到李执面前,缓声问道:“我们现在回青阳县吗?”
“呃.....”李执并没有当即答话,只是一直盯着燃烧的贼寨,他担心那群人没有死透,余孽会在暗处伺机作乱。但是自己带来的手下,现在死的死,伤的伤,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战斗力,那怕是自己,此刻也是心神疲惫,拿什么去剿灭余孽。
陈志等人静静的等待着李执的决断,在见识过放马烧寨,顷刻间毁了乱匪多年心血的毒计后,他们对李执是心服口服,十分信任。哪怕是初来乍到的林羽,在并肩作战之后,对李执也满是信任。
考虑良久后的李执,缓缓地叹了口气,暂且先饶过这些乱匪余孽吧。他环顾疲倦的众人,张嘴刚想说打道回府,却被一声熟悉的声音打断
“老师!老师!你们还活着!”
一群兵卒在一少年的带领下从一林家小道现出身影,虽然人数只有十余人,但是披坚执锐,对此刻疲惫不堪的众人来说,简直是致命威胁。
手无寸铁的林羽汗毛乍起,难道说还有土匪埋伏在这里?他之前用吐纳术透支了身子,又在发狂的马群身上消耗了大量体力,此刻真的是提不起一丝力气。
心里不断思索如何应付突如其来的兵卒的林羽察觉身边的李执等人看到这些兵卒后都放松了下来,当即一愣,然后慢慢回过神来,看样子这些兵卒是自己人,自己因为高强度的厮杀过于紧张了。
李执惊讶的走到魏旭的身前,将其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然后面带笑意的问道:“说说,你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县里所有的驻守都带了出来。”
“我....”魏旭有些紧张,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但是看到李执以及其身后陈志等人的微笑后,也慢慢放下心来,鼓足自信回复道:
“老师走后,我一直隐隐不安,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一直苦恼到午夜未眠,盯着烛火发呆,才慢慢想到。”
说道这的魏旭,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纸扇,然后抬起头盯着李执的双眼稳声道:“对于老师来说,最重要的是自身安危,如果老师身受意外,那么兵卒驻守青阳县也没有了意义。反观如果带着所有兵卒倾巢而出,在张天德手下保住了老师,那么空了城的青阳县,对于老师而言也不过是囊中之物,根本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威胁到老师。”
这话看似很浅显,但是李执却一直没有注意到,青阳县对他很重要,但是远远没有自己的安危重要,将兵卒驻守在县城,自己孤身赴险确实失了智。之前如果不是林羽突然出现打伤了张天德的兄弟,恐怕自己也早被张天德处理了。
“说到底”李执慢慢的抬头仰望着深邃的星空感慨道:“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决断上,这世间众人都只为自己考虑,谁又会在你的立场上为你着想?与其孤身犯险,将自己像绵羊一样送到张天德面前表现自己的顺从,还不如一开始带着所有人和其对峙。自己的命,要自己争啊”
“说的得不错!”回过神来的李执,欣慰的看着魏旭,笑着说:“身为你的老师,有的时候看的还没有你透彻,魏旭啊,也许有一天,你会比我更加出色。”
“老师言重了。”被老师夸奖的魏旭,努力紧绷着脸上得意之情,谦虚道:“老师火烧贼营,谈笑间强掳灰飞烟灭,才智是我的千百倍,旭望尘莫及。”
“行了吧”看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魏旭,李执也是一乐,但想到此刻并不是打趣的时候,突然出现的生力军正好派的上用场,当即摆正了神情,挥手让魏旭退下,然后拔出了腰上的铁剑。众人轻松的脸上当即一凛。
手持铁剑的李执背对着陈志等人,面朝众多兵卒发号施令道:“现在贼营也陷火海,匪寇惶惶不可终日,正是诸位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第一次鼓舞士气的李执热血昂扬的将铁剑向后一指,剑尖直冲着山寨,怒吼道:“还请诸公随我一同杀回贼营,剿灭乱匪。”
担心文绉绉的句子调动不起兵卒们积极性的李执说完后,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话:“不论老少,两个人头赏银一两!”
对于这群兵油子来说,最熟练的就是痛打落水狗。众多老兵油子听到李执赏钱的宣言后,当即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冲入贼营大杀四方,只怕那人头不够分,银子不够赏。
贼寨里到处都是力拉崩倒之声,不绝入耳的呼救声,哀嚎声在时间的流逝下越来越小。在大部分木质建筑都被燃烧殆尽后,滔天的火势总算是消退了下去。
颓废的张天德此刻全然没有了悍匪的气魄,反倒是像个走丢了耕牛肥猪的农家汉子,垂头丧气的坐在一块被烧得龟裂的青石板上,也不嫌烫屁股。
起先失魂落魄的他周围还会有些忠心的喽啰围着,等待他发号施令,但在其长时间的颓唐之下,喽啰们也都慢慢散去了。或是两人一伙救火救人,或是三人一组趁乱抢些财物逃出营寨去了。
总之,一直威胁着李执,让其终日难眠的悍匪,此刻算是树倒猢狲散了。
发呆的张天德看着周围的端部残垣,心里从对李执的恨,到对火势的惧,再到手下势力化作灰烟的哀,最后变成了满腔苦涩。真正的悲怆,是哭不出来的。
耳边传来的稀稀疏疏的声音,双眼空洞的张天德慢慢抬起头,看着带人将他团团围住的李执,缓缓地裂开嘴说道:“你好啊,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