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的凌晨,天还没亮,魏旭便早已经穿好衣物,在自家的小屋内一遍又一遍的的检查着包裹内的物品。
“钥匙,香灰,洗好晒干的衣服,这些天收集的鸡血和猪血,还有昨天在五叔的厨房里偷的菜刀。”魏旭清点着今天要用到的东西,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他知道,只要有一丝纰漏,就很有可能导致血的代价。
里里外外检查了五遍之后,魏旭终于放下心来,伸手把包袱收拾好,翻手往身上一撂,就趁着夜色挎包出门了。
因为担心走夜路被外人发现,他连蜡烛都没有拿,就只是借着暗淡的星光摸索着前进,幸好他已经熟悉了路途,断然不会迷路。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他胆小,而是谨慎罢了,真的。
这几天走夜路已经走习惯的魏旭很快便抵达了李执所在的大院。只见他蹑手蹑脚走到院子门前站好,伸出脑袋警觉地四处巡视,发现没人跟踪后,快速地从小包袱里摸出钥匙,静悄悄地打开了大门,闪了进去。
院里的小屋虽然房门紧锁,但是屋里却点燃了蜡烛,那是魏旭这几天带过来了,虽然窗户都被木条死死地封住,但是仍有光线从缝隙中射出,走近后心细者甚至通过缝隙看到窗户上映衬的人影。
魏旭紧张的敲了三声门,两长一短,然后用钥匙打开了门锁,拉开了一道门缝,挤进屋内。这是他跟李执定下的暗号,虽然觉得没什么用,但是在李执的强烈要求下,魏旭也接受了。
李执此时正坐在堂屋里,盯着燃烧的蜡烛出神,听到魏旭的暗号后,不慌不忙的转身看向从门口进来的魏旭,微笑的说道:“一路上辛苦了,放轻松,不会有人发现的,没必要这么紧张。”
与此同时,里屋传来阵阵的磨刀声,却是陈志坐在床上,在面前立着一块磨刀石,专心致志的打磨匕首的刀刃。他腿上和背上的淤青在伤药和这些天的调养下已经消失殆尽,右臂上的刀伤虽然依旧隐隐作痛使不上力气,但并不影响陈志用完好的左臂持刀杀人。在烛火微光的照应下,他的身影映射在墙壁上,显得有些恐怖狰狞。
魏旭咽了口吐沫,尽管相处了四天,他跟陈志已经熟悉,但是每次看到陈志的时候,都会因为对方彪悍的气场而心怯三分,不过习惯这种感觉的他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而是轻轻地把包裹放在李执面前的桌子上,故作轻松的说道:“大人,您吩咐的这些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接下来咱们怎么行动?”
李执拉过包袱,看着这些东西检查道:“干净的衣服藏在床下,我自有用”虽然李执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计划,但是并没有对魏旭全盘托出,只把计划完整的告诉了陈志一人,毕竟他的计划并没有十成的把握,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而魏旭之前的表现并没有展现出让人信赖勇气。
然后李执把盛满香灰的盒子从包裹中拿出,推到魏旭面前,嘱咐道:“你拿着这个,天刚蒙亮后出去在跟魏家关系紧密,或者平日里比较蛮横的农户的家门口,用香灰做上记号。”他笑盈盈的看着接过香灰盒子的魏旭,说道:“至于这用处嘛,事成之后你自然会知道,如果失败了,那也就无需知道了。做完标记后赶紧回来,我还有任务要交给你。”
魏旭默默地收下了盒子,犹豫了半天,挣扎的请求道:“大人的意思,我多少猜到了,我就求您一件事.....能不能放过他们的妻子和孩子?”他并不笨,限制他的是基于年龄的阅历和眼界。
李执并不意外,没有一口拒绝,但也没有立刻同意,而是悠然的说道:“放不放过她们,不是我决定的,而是她们自己决定的。”他略有感触的把手搭在魏旭的肩膀上,目光炯炯道:“魏旭你要明白,这世上能决定自己命运的只有自己。”
在一旁磨刀的陈志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李执的一番话让他想到了自己离山前跟师父的对话。
“决定自身命运的关键在于自己。”他看着匕首,光洁的刀身映射出他硬朗的面容“师父,你过得还好吗,身上的伤病减轻了吗,现在的你依旧打算将堂主之位让给师叔吗?”
一滴汗水从陈志的额头低落,掉在了匕首的刀刃上,将他从回忆中拉出,这些过往的事情等他闲暇时再掉影自怜吧,当务之急是杀掉魏心。
“这菜刀是哪来的?”李执看着包裹内多出来的菜刀,有些好笑对魏旭问道:“你拿菜刀来干什么?”
魏旭有些不好意思,扭扭妮妮的说道:“因为今天很危险,所以...所以....我拿了把菜刀....给大人防身用”他没好意思说是自己胆怯所以拿了把菜刀壮胆用。
“你这家伙,行吧,算你有心了。”李执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屋门旁,踮起脚尖把菜刀放在门框上,这样只要一伸手就能拿到。
“行了,准备的差不多了。”放好菜刀后,李执伸了个懒腰,将房门一把推开,看着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初阳,耳边传来了雄鸡的啼叫,顿时间莫名的产生了极大信心。
他转过身来,对迷茫的魏旭,坚毅的陈志说道:“天亮了,开始吧。”
阳光从李执的身后射出,照进屋内,一扫之前的昏暗,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美感,让迷茫的魏旭心中产生了一股勇气,即将迎接的挑战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困难,也让坚毅的陈志产生了一种渴望,对战斗,鲜血,手刃仇敌的渴望。
他们都准备好了。
磨刀霍霍的李执等人开始了复仇计划,而此时的魏心却在自己的家里呼呼大睡,因为担心没有抓到的刺客会再次夜袭,这几天魏心都没能安心睡个好觉,次次都是熬到凌晨将近黎明才能放下心来安神入睡。
“魏家....我....说的算....魏...齐...你....野种....”酣睡的魏心正做着自己成为魏家家主的美梦,突然,一阵紧促刺耳的砸门声音硬生生的把他吵醒。
“二叔....二叔....快开门啊!我....我是魏旭,大事不好了!”魏旭着急的嘶喊声从门扉后面传出,让心里烦闷的魏心猛地一惊,看守李执的魏旭何为如此惊慌失措,难道说李执出事了?
双眼布满血丝的魏心连衣服都没有穿齐,光着脚下床跑出屋子,打开院门冲着魏旭劈脸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说啊!”他的心里惶惶不安,暗自祈祷着千万不要是县令那里发生波澜。
完成了用香灰标记农户的任务后,有了另一项任务的魏旭来到此处,他故意喘着粗气,装作一副极力奔跑导致脱力的紧张模样,一手指着李执的方向,断断续续道:“大事....大事不好...县令...县令他.....”
魏心一把抓住魏旭的肩膀,硕大的脑袋贴近魏旭,瞪起因为熬夜导致红肿的双眼,厉声问道:“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快说啊!”
“县令他.....”魏旭咽了口吐沫,吊足了魏心的胃口,看着着急上火,双眼满是血丝的魏心,心里满是快意,但是表面上仍是一副着急的样子,喘着气张嘴说道:“县令昏厥不醒,怕是不行了!”
“什么?!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行就不行了?”魏心听了,下意识反应这是李执的诡计,马上问道:“你来的时候锁门了吗?”
“锁上了。”早有准备的魏旭没有像上次那样失态,而是胸有成竹的说道:“我今早去送饭,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县令倒在地上,而且地上一大摊血,县令的右手手脖子上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他的左手还捏着一块碎瓷片。”他装出一副十分惊恐的表情:“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把县令搬上床后就急忙来找二叔您了。”
“你个废物,这么大的一个活人都看不好!”魏心一脚踹开魏旭,骂道:“县令要是死了,我就扭断你的脖子让你跟他陪葬!”
此时,魏心的两个跟班被魏心两人吵闹声吵醒,连忙从院里的客房跑了出来,正好看见了眼前的一幕,还没来得及发问,就看见魏心光着脚往院子外面跑去,虽然心生疑惑,但也连忙急匆匆的跟上了。
倒在地上的魏旭虽然被魏心一脚踹的疼痛难忍,但是心里却忍不住的畅快。他咬着牙努力站起身来,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跟上魏心的脚步,因为他要看着魏心死。
虽然没有穿鞋子,但是全力奔跑的魏心很快就抵达了李执所在的大院,看到上锁的屋门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带钥匙,情急之下本想找块石头硬把门锁砸开,所幸身后的两个跟班及时赶了过来。
“魏老大,你用这个!”白脸跟班把自己腰上挂的长刀递给魏心,自从陈志刺杀之后,魏心就从仓库里拿出两把从兵卒身上缴获的钢刀发给自己的两个手下,本想着用来砍杀刺客,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魏心点头接过长刀,对着门锁刷刷刷三下将其斩断,然后把刀随手别在裤腰带上,就万分火急带着两个跟班的跑入屋内。
此时的魏旭姗姗来迟,看到三人进入后,自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尾随进入,只是在跨过屋门口时,顺手捡起了一根门栓,并抬手拿下了藏在门框上的菜刀。
屋内的地板上全是大量浓稠的血迹,再加上魏旭的描述,魏心脑海中立刻想象出李执不愿受辱,所以故意自杀的情景,虽然他没有看见碎瓷片,但是这些细致末梢并不重要,重要的县令现在怎么样。
魏心把这些细枝末节抛在脑后,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县令危不危险,死没死。所以也顾不上什么干净了,光着脚踏过血水,走到里屋,立刻就看到了昏睡的李执,心里就是一安。
“面色红润有光泽,想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看到李执健康的面色,魏心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他靠近李执,想要检查对方的伤口,嘴里同时还喃喃道:“这县令真不是一般人,流了这么多血都没事。”只是他并没有察觉,房梁上有一汉子弓着身子隐藏,用左臂搂着房梁固定,右手拿着一把匕首,正死死的盯着进屋的三个人,就像猎食者一样挑选着属于自己的猎物。
而在床上昏睡的李执突然睁开双眼,笑道:“因为阎王爷派我上来叫你上路!”同时藏在被子的右手突然伸出,拿着烛台朝魏心的鼻梁骨砸去。他本想用菜刀,但是经验丰富的陈志表示没有用过刀的人,很难用菜刀伤人,人体的皮肤会在很大程度上抵消菜刀的锐利。因此李执舍弃了菜刀,用了钝器烛台。
瞠目结舌的魏心猝不及防之下被李执正中鼻梁骨,一时间鼻涕眼泪喷涌而出,一股子昏意直冲大脑,要不是李执没有搏斗经验难下死力,再加上魏心常年与人搏打习惯受伤,恐怕会直挺挺的倒下。
此时的魏心则是哎呀一声,捂着鼻子半坐在地上,伸手就要拿自己挂在腰上的长刀。
身后的高个跟班和白脸跟班也想上前帮助自己老大,但刚跨一步,白脸跟班就见眼前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闪而过,砸向高个跟班。
此黑影正是陈志,他抓住时机松开左臂右手持匕首从天而降,如同苍鹰捕食一般直直的朝着高个跟班冲去。虽然他的右臂无法发力,但是人借冲势,匕首精准的刺入高个的脖子,在动能的带动下狠狠一拉,竟割开了对方大半个脖子。
高个按着脖子惊恐地倒下,被割断气管的他说不出一丝话,只能在地上不断的抽搐,发出阵阵“噗呲”的声音。
大量的血液从高个的血管中喷涌而出,浇了白脸一脸,吓得他肝胆俱裂,以往虽然也曾打死过不少百姓,但何曾近距离见识过如此场面。他伸手想拿到刀,却想起自己早已把刀给了魏心,不由得心生退意。
他转身刚跑两步,想要越过身后的魏旭逃出房屋,但左腿腿骨突然一痛,失去平衡扑倒在地,扭头一看,竟然是魏旭趁他丧胆逃跑之时趁机用门栓棍猛砸他的腿骨,阻止的他的逃跑。
此时的魏旭虽然心里也是惶恐不安,但深知不能放走一个人,不然就会前功尽弃,李执之前的那番话不断地在他心里回荡,能决定命运的只有自己。于是魏旭鼓起全身的勇气,一步步坚毅的朝摔倒的白脸跟班走去,看着不断求饶丑态尽出的白脸,魏旭颤抖的内心突然产生了一丝笑意,平日里耀武扬威任意欺辱他的恶霸,居然也有这种样子,太可笑了。
打颤的手终于平稳了下来,魏旭把所有力量集中在手上,面对白脸跟班无情的举起了菜刀。
与此同时,刚刚杀完人陈志,没有一丝松懈,他半跪在高个的尸体上,在对方空洞的眼神的注视下,伸手要拿对方别在身上的长刀。而缓过劲来的魏心则抽出刀来,并没有理会床上的李执,而是反身冲向陈志。他知道,陈志是这三人中最强的战斗力,只要解决的陈志,剩下的都好办,但如果杀害李执而让陈志拿到刀,那么自己很有可能交待在这里,他虽然蛮横,但也怕死,或者说越是蛮横跋扈的人,对死亡的恐惧也就越大。
趁着陈志弯腰拿刀之际,魏心全力冲向陈志,然后猛地挥刀砍向他的头颅,想要一刀必杀,此刻刀借人势,竟发挥出了十二成威力。
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陈志眼皮不眨,瞪大双眼瞳孔一缩死死的盯着向他袭来的长刀的运动轨迹,右手持匕首向上一挡,竟然硬生生抵住了进攻,但是因为右臂受伤无法发力,导致手中的匕首脱力飞了出去,正巧落到李执面前。
趁着挡住进攻的一瞬间,陈志拿到了高个身上的长刀,立刻左手持刀自下而上朝着魏心小腹挥砍。可惜他右臂暂时无法发力,只能用不擅长用刀的左臂进攻。
战斗经验丰富的魏心抓住里陈志的不适,长刀一闪劈开了陈志的进攻,接着刀锋一转,再次朝着陈志的头颅劈去。
他看着勉强应对的陈志,心里一喜,果然,舍弃无能的李执对付受伤的陈志是的明确选择,但是身后突然传来李执的杀喊声,顿时一惊,身体微侧,用眼角余光看到李执持匕首向他刺来,于是舍弃陈志,长刀回防,居然用长刀使了一剑招“苏秦背剑”,用刀背防住了李执的进攻路线,同时竟然有心思在脑海中思索着接下来如何应对陈志的进攻。
却不曾想李执在进攻的一瞬间突然将手里的匕首丢给陈志,自己则用肉拳头锤到魏心的刀背,紧接着被魏心巨大的力道反震后退了一步。
匕首越过魏心的肩头被陈志用右手接住,魏心暗道不妙,甩刀想要保护自己,但长刀刚一用力,就被陈志用刀抵住,慢了三分。也正是这一瞬间,被陈志抓住机会
“你是我的!”一声怒吼仿佛是从陈志胸膛炸出。
只见他眯起双眼,向前一步贴靠魏心,匕首就伺机快速地刺入魏心颈脖,上次他吃了魏心内甲的亏,所以今日两次杀人皆刺颈脖。
只可惜左臂受伤,导致匕首后续无力,只进了一寸,变难进分毫,陈志心里暗道一声可惜,这一下除非撞大运不然很难一击毙命。
虽然巨大的疼痛从脖子传来刺激着魏心的大脑,但他心里却十分庆幸自己捡了一条命,现在轮到自己反击了,只要小心,那么.....
突然,一只手从魏心的腋下穿过,和陈志一同握住了匕首,用力一收,将整个匕首刺入了魏心的脖子,鲜血顿时如涓涓细流般从伤口流出,使魏心的生命快速流失。
全身无力的魏心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不明其意的咕噜声,他扭头望向手的主人,却是他一直瞧不起的李执,也不知此时的魏心心中是何感想。
李执握着匕首,脸上全是魏心喷涌的鲜血,儒雅的面容此时看来异常狰狞,他看着将死未死的魏心,咧嘴笑道:“我刚刚说过了,阎王爷派我来叫你上路,叫你们魏家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