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阳升高,温度也逐渐高了起来,庆王妃便邀了众女眷回到花厅。
进门坐定,丫鬟们便呈上了水晶酪,水晶透明的小碗中盛着淡粉色的乳酪,切成菱形块儿由淡淡的糖水浸着,小银勺摆在碟上,透着精致。“大家都尝尝,这是皇后娘娘从宫里派来的厨子做的,就为了今儿个给大家消暑用的。”
乳酪提前用冰淬得凉凉的,但又不冰牙,入口爽滑即化,唇齿间只留下淡淡的荷花香和奶香,几口下去,只觉得仿佛没有那么热了。
倾城坐在沈府一众女眷当中,静静地品着小碗里的乳酪,四周打量她的目光就一直没停过,她也不以为意,今天的她无疑是焦点,这是可想而知的。
“今儿的赏花宴,有哪家的小姐愿意给我们展示一下才艺啊?”庆王妃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也不似刚从外面回来时那么燥热,便笑着问道。荷花宴之所以也被当成是相亲会,才艺展示也是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各家适龄未订亲的年轻女孩子都会在这个场合上展示自己,历年不乏有才艺出众的一鸣惊人。
这时,就陆续有姑娘们站起来禀告自己的展示了,侍女们也按贵女们所说的,抬琴的抬琴,准备笔墨的准备笔墨。倾城抬眼便对上张妤欣挑衅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无语。
首先下场的是李大学士家的孙女,弹奏了一曲算是暖场,说不上出众,中规中举,并不引人注目,这样的开场最好不过,要是一上来就是个技艺超群的,后面的人也就没办法再上了。
偏这曲子还有些长,底下便有人开始小声低语起来,倾城眼看着李小姐受到私语声的影响,弹错了两个音,精心打扮过的小脸也有些发白。锦画凑过来低声道:“六姐姐,你看那个李家姐姐,有些发抖呢。”
“这样的场合,除非你有特别的把握足够出众,否则最好不要展示的时间过长。”
锦画点点头,十岁的她虽不说完全懂事,但也算是早慧的女孩,很多事都明白。荷花宴是各府相亲的好机会,适龄的女孩子除非家里早早订下的,大都会等着这样的机会一展身手。
那边李家小姐的琴终于弹完了,她起身施了一礼,红着脸退了下去,庆王妃笑着鼓励了几句,下一名小姐便上场了。
这个姑娘一上场,便吸引了倾城的目光。她没有像其他姑娘般着宽袍大袖,窄窄的袖管、恰到好处的裙长,看起来利落非常,走起路来,步子也略快些。只见她走到场中,微微施礼,“王妃娘娘安,小女虎威将军之女齐敏之,见过王妃娘娘。”
“原来是齐将军家的小姐,快快免礼。”庆王妃笑着抬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嗯,果然有那么一股子英气劲儿。”
“谢谢娘娘夸奖。”再次施礼,齐敏之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变化,“小女不善琴艺书画,愿为各位夫人献上一曲剑舞助兴。”
“嗤”的一声轻笑从对面的坐席间传来,倾城抬眼看去,正是张妤欣的方向,而她的脸上也写满着不屑一顾。生机国几十年间歌舞升平,在朝中历来重文轻武,武将的家眷也不自觉得低文官家眷一等。这虎威将军之女倒是完全不见脸面有任何变化,颇有几分荣辱不惊的感觉。
“齐小姐不善琴艺,难道是要让我们看你舞上一套剑不成?这是才艺展示,又不是演武场,可有人为齐小姐弹曲?”张妤欣出声道。
庆王妃淡淡地瞥了一眼张侧妃,示意她管管自家的侄女,不要这么目中无人。“齐小姐可有为你弹琴的姑娘?”一般说来,这属于配合完成的节目,一人舞剑一人弹琴或吹箫伴合,取的是风雅之意,鲜少有一个人表演的,但见到齐敏之一人站在那里半天,所以也问了句。
“回王妃的话,原是有的,只是家妹刚刚在游园子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先回家去了。”
“哦?”庆王妃微一侧目,立刻有身边的丫鬟上前附耳了几句,只见她双目顿时一厉横向张侧妃,张侧妃低下头并不与她对视,倒不是怕了正妃,只是自家侄女太过张扬,频频惹事,她也有些不痛快。
“那既然如此,在座的众位小姐可有愿意上前和齐小姐配合的吗?”庆王妃压下怒意,环视四周问道。
话音一落,倒是站起来几个年轻姑娘,表示愿意为齐敏之伴奏,齐敏之略略俯身,“谢谢几位姐姐妹妹,只需帮我奏一曲广陵散便可。”
一位黄色衣裙的姑娘上前一步,轻声道:“齐家姐姐客气了,此曲妹妹还算熟悉,就让妹妹来为齐姐姐伴奏吧。”
“这是京兆府尹家的二小姐丁可筠。”锦诗侧过身在倾城耳边低语道。
倾城点点头,看来这几位应该与虎威将军家关系不错,才会站出来给齐敏之解围,就只看她们顶不顶得住这张家的威压了。
果不其然的,张老夫人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顿时屋内静了静,连丁小姐上前的步子都顿了一下,面露尴尬之色。张家人是摆明了不给齐家的面子,刚刚几个站起来的小姐都默默地坐了回去。
张老夫人重哼之后就拿起茶盏喝茶,不再出声,丁可筠有些难堪,无奈话已出口,只得一步一步地走向放在一旁的古琴,有如芒刺在背。
倾城眼看着她在琴凳上坐下后,抬起微微发抖的手,虚放在琴上,心中闪过一丝同情,丁可筠一方面明显是想与齐敏之交好,一方面又有些惧怕张家人,毕竟国师收拾京兆府尹还是抬抬手的事,她也不想因此为父亲带来麻烦。
看出丁可筠紧张的大有人在,可大家也都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齐敏之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还是淡淡的表情,她向丁可筠略一点头,取出自己的佩剑,转身站到了花厅正中间,凝神提气准备开始。
琴声刚一响起,倾城便皱了眉头,广陵调的起调似低语昵喃,并不十分明显,可她却听出了弹奏者明显信心不足而带着的几分虚浮,这样的话,到后面高昂的地方如何起得来气势?厅内善琴且精通者何止一二,有几位贵妇的眉头也轻皱了起来,还有那么几个嘴上含着轻蔑的笑意。
齐敏之仿佛毫不在意般的,抬手作了个起势动作,旋身一转,随着裙摆散开,手中白光一闪,人已随剑舞动起来。不过几息的时间,便让众人的目光凝聚在了她的身上,似乎琴声也不显得那么别扭了。
突然,“啊”的一声,琴声嘎然而止,众人的目光从齐敏之身上转向发生惊呼声的丁可筠,只见她捧着纤手,已有血珠从指缝中浸了出来,竟是被琴弦伤了手指。
庆王妃示意婢女上前,扶起满面羞愧的丁可筠,嘱咐送去侧院,又着人请府中大夫过去给她治疗。可如此一来,齐敏之的剑舞也不得不停了下来。只见她施了一礼,正欲说话,看样子是不准备再继续表演下去了。
只见庆王妃微笑道:“无妨,咱们都是弹过琴的,被伤了手也不是没有过,想来并无大碍,齐小姐可继续无妨。”
这话说的也没什么问题,任谁都看得出是那京兆府尹的小姐心不在焉才弄伤了手指,总不至于是什么大伤,可是在婢女们换过琴之后,竟是没有哪位小姐有勇气再上来弹奏了。
场面一时间有些冷,齐敏之落落大方的施礼,“王妃娘娘,也是敏之准备不足,才累得丁妹妹伤了手,敏之也不忍再劳烦别人,不如……”
“齐姐姐,不如倾城献丑,为你锦上添花可好?”话音落,倾城已娉娉婷婷地站了起来,顿时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