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就是我的生日,从这一天开始,作为一个歌者的赛沐贞重生了。
在舞台上,我唱古典曲风的抒情歌曲,我一袭白裙,如阁楼上倚帘而立望断天涯路的秋水伊人,如一株卓尔不凡的荷花,风儿轻摇叶子,露珠滑落,就是我吟哦吟唱的声音,风卷帘动,缠绵悱恻,就是我深沉绵长、如泣如诉的歌声。
我刚一开嗓,唱出头几个字,幽怨的氛围就像一片云笼罩在剧场的上空,静谧无声,声声揪心。
我唱着唱着,泪珠就从我的脸上滑落。我为歌中人流泪,也为我自己流泪。
唱完一支,我换上另一套衣服——多亏了他们为我准备的演出服,就跟开我的个人演唱会一样——转换场景,转换氛围,我收拾起眼泪,唱上摇滚风格的歌曲,转眼间奔放如一个没心没肺,妖冶无比的热舞女郎,鼓点的响声也盖不住我的歌声,狂野得就像大风刮过黄土高坡,呼呼作响。
那一晚上,我的腔音不停转换,声音纯净时,就好比大山里从山缝间流出的一股泉水,萦回婉转;声音伤感时,仿佛只要拧上一把,就能从这声音中拧出几掬泪水来;声音甜时,要是再加上一汤匙蜜,准会腻得叫你吐出一个大舌头。
我用呼吸装饰我的腔调,我用舞步点燃观众的激情,凭着我完美的嗓音,塑造出百变女郎的形象。我一会儿如妖,如魅,一会儿如淑女,如仙子。
我让台下的那些人,一会儿兴奋得见了女人就如狼似虎,一会儿又悲伤得像失了恋似的掉了魂。我让他们一个个变得神经质起来了。
还有一个更可爱了,兴许他练过舞,他冲到台上来,扒光了上衣,露出健美的一身肌肉,跟我大跳热舞。
忽然间,我想起刘团长在那个房间对我的所作所为。令人奇怪,我感觉到的不再是羞愧,而是一种为自己做主的力量感。我内心安静得就跟山里的湖水似的。管他什么舞,管他什么人,这是我的舞台,这是我的表演,我才是这儿的主宰。
我盯着那热舞男,我跳着舞步过去,靠近他,一会儿跟他勾肩搭背,一会儿若即若离,欲擒故纵,像花前月下的调情,热辣得不亚于现在的钢管舞。
台下的人疯狂了,乱撒瓜子壳儿,乱拍桌子,二层看台上有人扒着围栏,俯身大喊着:我爱死你了,你这个漂亮的小荡妇。
这就是我的舞台,我是一个虔诚的表演者,他们怎么喜好我就怎么来。
他们在消费着丰盛的荷尔蒙,我就是他们的催化剂。他们向我呐喊,向我骂娘,向我叫好,向我喊着荤腥不分的话,给我装疯卖傻,给我献殷勤,他们躁得不行,他们恨不得把自己扒光了,也恨不得把我也扒光了,他们就像夜幕下的狼群,是我点燃了他们的激情,让他们的荷尔蒙在皮肤下燃烧,就好比给酒精点上了火。
有的时候,我就好似那小小的一块发酵粉,只需往杯子里投进一块,管保那杯水就会像着了魔似的沸腾起来。
演出结束,观众散尽,整个剧场一片狼藉,满鼻子都是烟酒味,恰似一场篝火晚会后的情景。
而我却兴奋异常,双眼炯炯有神,脸颊儿红红,似乎还没有从一场激情中走出来。
金老板和他那几个跟班,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他来到休息间,活像一个蹦跳着的弹簧,在那间小屋子里,仿佛他一个不小心,就会嘭的一声又蹦出去。
他的脸比我还红,他语速快得都像语无伦次了,他说:
赛小姐有功了,大大的有功,今儿晚上大伙也都看到了,我们请来赛小姐,就好比搬来了金山银山,从今天起,我们有吃的,就少不了赛小姐喝的。我要请赛小姐吃宵夜。大伙一块来,咱们要给赛小姐一个大大的面子。
我要推辞掉,我要一个人待着,平复平复我的心情。在这么多人面前我怎么还坐得住。我想起了那儿,像天鹅的那儿——“天鹅湖”,骄傲的小天鹅的安憩之地。
金老板强留下我。他在酒店的餐厅定了三桌,满满当当的,摆得一桌子都是,有的我都没见过,还有各式糕点、精美的点心,成个餐厅,就我们这三桌,听说是特地预订的。
难得他这么看得起我。我很感激他。他这个人,跟我非亲非故,却给我这么大的帮助,至今为止,还没打我什么歪主意。
他兴致极高,拿出冰镇的红酒,举杯向我祝贺。我满心虔诚地接受了。我也敬他。他祝我永葆歌喉,技压全城,冠绝群芳。我祝他生意兴隆,成为业界第一。
他哈哈大笑,人逢喜事精神爽,加上几杯下肚,自然满腔豪情。他说,今儿晚上,不管赛小姐有什么要求,只要你说出来,我就答应你。
我扭头看了看窗外,外边城市的夜色阑珊,灯火稀落,只有远处的几幢高楼还点着灯光,就像夜温柔而神秘的眼睛。我便毫不犹豫地说,今儿晚上,我想到那儿去住一住,就是像天鹅的那家宾馆。
金老板喝了些酒,他开车送我去。他在车上像大哥哥般对我示好,说话的调儿跟刚才宵夜时大不一样,说着说着,他的话就毛里毛躁起来,那个甜,那个腻,那个暧昧,叫人脸红。
我晓得他肚子里的道道。他误会了。可别以为我还小丫头片子,啥都不懂。
自打刘团长那回以后,我对那点事便心知肚明,洞若观火。
他一个有钱的男人,对女人又好,便自信情场无敌。他以为一个动不动就要这要那的小姑娘,就是那种货色了。他把我想歪了。他还不晓得我的心思。我要到那儿住,可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我是去兑现我的承诺的。
他在前台办好手续,执意要送我上去。我拒绝了。
我也学会了嗲声嗲气,对他说:大哥,你也忙活一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别累坏了。我也想睡了。
把他劝回了。他走的样子,真有趣,就跟一个向大人要不到东西的小男孩一样。
他还不敢把我咋样。他晓得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