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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夜晚的小鱼儿 (28) 小鱼儿的江湖

他跟特务接头似的对我细声询问,要什么牌子,散买还是整瓶。对不起,姑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本店一次只售一瓶。我给他钱,他给我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钱货两讫。估计我要是想买砒霜、老鼠药什么的,他都能给我拿上来。你们绝对没想到,我如法炮制,一条大街还没走完,我就把几瓶药全买到了。(能干,不愧为白领,犀利姐!)

(万里长征走出了第一步,万事开头难!有干劲,赞一个!)

小鱼儿,我认为你倒可以找点别的事儿做一做,没准你就会发现海阔天空。(小鱼儿,你想到去宾馆,家里不好,是吗?)

家?我那算什么狗屁的家。

怎样,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了吗?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没什么,我没离婚,没结婚,没儿女,没爹没娘,没被包,没被蜜,我什么也没有,我只有一间8.9平方米的屋子,我可不想死在那儿。

(瞧瞧,这都把咱们的闺女后生糟蹋成啥样子了,老汉心酸呐。闺女,不过别气馁,大家不都这样过来的吗?老汉我还睡过太平间呢,你外婆受的苦,老汉我也受过。一代人有一代的坎。我那一代能过,你们这一代,有文化,视野又阔,没理由过不了。)

每次,我呆在屋子里,心里就想,这栋楼里住着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的电器、插座和开关,不定某天,某个地方就着火了,就烧了起来,就把这么多跟鸽子笼似的格子房烧得精光。大家四散逃命,一半被踩死,一半被烧死。

(这种出租屋,安全消防问题确实堪忧。)

(在一片丛林中,别无选择,只有野蛮生长了。)

小鱼儿,咱们同病相怜,我住这屋也差不多,你要是不嫌远,往外围走,往远里找,到城边的村子里,你会找到好一点的,租金也便宜点,不定还有带院子的,种上花花草草的,别有一番田园风光,哈哈,住上乡村别墅了。

我是社会的一粒药丸,被装在胶囊一样的屋子里,我要去医治谁,谁又给我医治。我其实是一病人,我成了别人的药,别人也成了我的药。——小鱼儿的诗。

(马太福音:正如人子来,不是要受人的服侍,乃是要服侍人;并且要苦命,作多人的赎价。)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每天晚上回到房间,看见大家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在窄小的空间里蠕动,跟虫子一样,话都不想说上一句。在这样卑劣的空间里,人人都从对方身上看见自己卑微的影子,个个都羞于交流了。这座笼子,别看有这么多的生灵在活动,可每个人还都是冷漠的陌生人而已。

(……)

就连对这楼内的老鼠,大家都冷漠得无动于衷了。你真想像不到,哪儿来这么多的老鼠,简直就是一个老鼠窝。大白天的时候,人走楼空,说不准这楼里的老鼠就反了天,来一场集体狂欢式的舞会。

晚上人一回来,老鼠们抱头鼠窜,没一个喊打的,这些可怜的生灵,也不过是为了吃一顿饱。更深人静,它们又出来活动了,竖着小耳朵,两只小黑葡萄似的眼睛像水银一样动着,贼溜溜地乱转不停。有一次,我跟它对峙,大眼瞪小眼,看谁先败下阵来,看谁像老鼠一样地逃跑,看谁把双眼瞪成了吓人的斗鸡眼。

(……)

最后,我把老鼠吓跑了。估计这小家伙还从来没见过像我这样无聊而奇怪的人类。老鼠跑掉了,各种潜藏的隐秘的声音却像小偷一样出现了.....(深有同感。有时候,下班回到家,甚至和老婆孩子都不想说话。工作的压力这么大,上一整天的班,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心里告诫自己,千万别出错,千万别给上司挑刺儿,千万别砸了饭碗,装了一整天,到家就不装了,不装了,就什么都不想动,连嘴皮子也懒得动。)

也不情愿睡觉,好像梦里有鬼似的,不敢去睡觉,不舍得睡觉,仿佛要把白天抢去的时间再抢回来。

所以个个都熬成夜猫子,个个都成了网虫。嘴上不说,脑子里却想着一大堆的事,就找个地方宣泄出来。所以咱们就成了网友,小鱼儿,你说是吗?

行为荒芜成一片墓园,思想却灿烂如星空。如果白天有一半晚上的清醒、睿智和敏捷,也就不会老挨上司训斥,老是担惊受怕,越是担心就越是有麻烦找上门来。

现在,我一看见公司有一堆人在那里交头接耳,或是像一群绵羊似的围着狼一样的上司转,我就感到很害怕。

你害怕什么,小鱼儿,能说出来,让大伙出个主意,好吗?

我害怕。我什么都怕。

都是我不好,我是个软蛋,容易破碎,又容易被人捏着。

(坚强一点,你不是挺有想法的吗?小鱼儿。)

(小鱼儿,你那是什么公司呀,这么恐怖,跟不正常人类改造中心似的,要不,咱就别干了。)

跟外国人合资的一私企。

洋人还不是最可恨的,最气的还是那些假洋鬼子,整起人来,比真鬼子还狠,还霸道,拿自己同胞不当人,简直成了人家的一打手、一买办。部门里有一女同事,被那“二鬼子”上司训斥了一大通,跟农村里的人骂猪骂狗一样,女同事自此神思恍惚,一听到那“二鬼子”的声音就浑身哆嗦,像风中的树***了一个月,挺不住了,辞职走人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呀。我一侄女,在一外企里,叫什么株式会社的——哪门子的名号,没多大的店也叫会呀,社的,整得跟黑社会似的——专门给中国的公司搞破坏,刺探商业情报。)

小鱼儿,那你会说外语,是吧?很厉害嘛,你学这的?

我不大会说,会一点点而已,跟网上的原声版电视剧学的。

那你怎么跟那些洋人说话?

哪轮上我们呀,管着我们的上司是“二鬼子”,一整个公司也就三四个鬼子,鬼子管着“二鬼子”,“二鬼子”管着我们百多号人。

(干脆别干了呗,或者找个人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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