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晴天道,马穿杨柳嘶。今日已是清明节。
凤凰山在几场潇潇春雨过后,显得格外翠绿,山间微风袭来,夹杂着清新的气味,沁人心扉,暖意浓浓,抬头望蓝天白云、高山飞鸟,一片朝气蓬勃的景象。
离凤凰山日精峰不远处的山脚下有座叫龙兴寺的寺庙,僧人们正在举行祈福祭祀的法会,诵经念咒的喃喃声在山谷间回荡,余音绕梁,犹如天籁。
此情此景,在此地显得一片融洽。只有春天才有的这种感觉,让人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舒畅和愉悦。
锦衣卫指挥使陆雪松早在前一日便带着六扇门的众多侍卫、捕快们,来到了日精峰下,为武林聚会布置好了会场,众多江湖人士纷沓而至,辰时刚过便有千余人聚集在此。
会场中心是一座方圆五六丈的大方台,四周摆了两排座位,这便是为各门派帮会的主脑人物准备的。
在经过短暂的礼节拜谒和寒暄客气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各主脑人物都已就座,随从弟子们站在自个帮主或掌门人的身后。
浪江阁的帮主计元宗和玄音殿掌门人徐汉璋,这两位在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被请到了会场北首的主席位置上,共三座,二老分坐左右,陆雪松在中。
武林聚会是由朝廷发起的,定然由朝廷中人安排此事,自是以陆雪松为主,众武林人士为宾。
陆雪松见众人都已就座,心想人来的差不多了,先向计徐二老相觑了一眼,小声道:“两位前辈,我看时候不早了,咱们就开始吧。”
二老随声迎合道:“好,好,还请陆统领主持。”
话音刚落,陆雪松一个箭步飞出,腾空而起,足有两三丈之高,霎时间,便落在了几丈开外的方台上,看见此举的人们呼哨叫好,无不惊叹这般绝佳轻功。
“诸位先静一静。”陆雪松喊了一句,声音不大,但透着无比浑厚的内力,让人听来,犹如声在耳侧。
众人停止了交头接耳向陆雪松望了去。
“在座的各路英雄豪杰,朝廷重启江湖集结令一事想必大家都已知晓,陆某不才,奉圣上之命,在此举办武林聚会,诸位能够如期而至,陆某倍感欣慰。”陆雪松抱着拳头,又是一番客套话。
“今日聚此,陆某恳请诸位看在小弟的薄面上,且先将个人恩怨,武林纠纷往闹后搁一搁。此次大会由圣上亲自下诏,自是不想徒增涂炭。我们要以仁义和谐的名义,商议推选武林盟主,还望诸位好汉宽心谅解。”
“好...好...那还用说吗?当然要给陆统领一个面子!...”
...
“想必大家对谁才有资格执掌五字集结令,夺取武林盟主之位期待已久了吧。”陆雪松刚说完,台下便是一片碎声细语。
...
一位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汉子喊道:“那还用说,若不是武艺高强之人,我林中虎常白飞第一个不服。”此人便是虎啸帮帮主常白飞。
“常兄说的不错,不过光有一身好功夫,大家也不会认他做武林盟主吧?此次大会的宗旨是发扬武林同道的群体力量,驱逐鞑虏,保境安民,所以不仅要武艺高强,还需德才兼备,能以江湖大事、民族大事为己任,公而无私、行侠好义的正义之士才有资格做武林盟主。”
“对,对,对,说得好!...”又是一阵呼哨声。
...
陆雪松摆了摆手,示意让大家安静,众人便默不作声了。
忽然,听得台下有一蓝衫男子冷声道:“哼,只怕是你陆统领想当选武林盟主吧!”
众人登时一怔,惊诧的目光纷纷聚集在蓝衫男子身上。
“这人是谁啊?...”
“这么嚣张吗?连朝廷的面子都不给?”
...
陆雪松早就料到今日定会有人出头闹事,先是一惊,又立刻恢复了平静,问道:“这位兄台贵姓?何出此言?”
只见这男子三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偏瘦,腿长个儿高,一身宝蓝色缎袍,甚是华丽,但看他小眼长眉,两撇八字胡,生了满脸痘疮,又极为猥琐,面貌与一身衣着极不相称。
男子神色轻佻,随手抱了一拳:“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在下便是潜随风。”说话语气尽显得意。
“潜随风?原来是他?...”
“哎呦?这就是自称‘江南第一大盗’的潜随风?”
“咦?这人这么嚣张,貌似有两把刷子?”
“看他穿得挺排场的,长得是真不咋滴,好像一个烂倭瓜。”
“是烂倭瓜,也是个染了一身显眼蓝色儿的烂倭瓜。”
...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不止。
在众人不住地调侃嘲讽下,潜随风脸色憋地铁青,心里恨不得将他们的祖宗问候个一百八十遍。
陆雪松心中暗忖:“这个自称‘江南第一大盗’的飞贼早就是我们六扇门的通缉要犯,想不到他也在这儿凑热闹,碍于这么多江湖人士在场,暂且先不逮捕他,看他接下来要搞什么名堂。”
“原来是潜兄,不知潜兄有何见教。”陆雪松装出一副客气的模样。
潜随风硬着头皮,说道:“我看你们朝廷是想借这次武林聚会,插足我们江湖事,倘若这武林盟主由你们朝廷人抢了去,那我们江湖中人以后岂不随便你们发号施令了?”
说完这句话,台下有数人低声密语,貌似赞同了潜随风的说法。
潜随风这种江湖大盗向来与朝廷不合,这次武林聚会更是担心朝廷从中作梗把武林盟主夺了去,那自己的盗贼行当怕也不好干了。
“哈哈哈”陆雪松大笑了几声,抱拳道:“潜兄,还有诸位好汉都多虑了,虽说武林大会是由我们朝廷发起的,但陆某只是奉命安排撮合此事,这武林盟主的位子,自然是由你们武林人来做,我们不会参与此事的争夺。”
潜随风登时宽心:“这样最好不过了。”随即冷笑一声,说道:“久闻陆统领是大内第一高手,潜某想请陆统领指点指定武艺。”
陆雪松心想:“原来这飞贼还真是来搞事情的,你故意挑衅定是想让我在众人面前出糗,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脸上却装得不以为然,说道:“既然潜兄想与陆某切磋比试一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音刚落,潜随风轻踮脚尖,“嗖”的一声,便跃到了台上,身法飘逸,迅疾如风,一看就是位武林高手。
“请了。”
台下众人都对他们二人的比武翘首以待。
潜随风先手,只见他微微弓着身子,小碎步疾跑前冲,猛出右拳击陆雪松左肩,陆雪松身子稍倾,躲了过去,潜随风由拳变掌,上挑斜劈他的面部,招式犀利刚猛。
陆雪松毫无慌张神色,左手一掏,势如闪电,反手便抓住了潜随风右掌,用力一捏,只听得潜随风掌骨咯咯作响。
潜随风疼得直咬牙,左手按着陆雪松手腕,双足蹬地,身子使劲往后拉拽,欲要把右掌从陆雪松手里抽出来。
陆雪松身子一动不动,犹如一颗挺拔劲松,看着潜随风吃力的模样,轻蔑一笑,心想:“你倒是使劲啊?”忽地,左手一松,将潜随风的拉扯劲儿送了出去。
这股劲儿,由惯性反弹到了潜随风身上。他立地向后趔趄了三两丈,蹲坐在地。
攥着酸痛发麻的手掌,心想:“陆雪松的身手果然不一般,跟他硬碰硬是不行了,看我用‘移形身法’与他纠缠,找出空档,伺机出招。”
潜随风并无大碍,立时站起身来,再次出手。
两个大步迈到了陆雪松身前,先是左手出拳攻他面门,随后身子往右后方倾斜,两只脚足下生风,游离不定,在身子带动下轻拭着地面。
这招轻功身法当真是飘逸绝伦,台下有几人不禁喝彩道:“好身手!”
潜随风便是得意一笑。
陆雪松脑袋微晃,刚躲过左拳,潜随风已移到了他身后,快得就像一道轻影掠过。
比武最忌讳的便是敌人窜后袭击,陆雪松整个后身都暴露在了潜随风眼前,潜随风立时暗喜:“看我给你来个狠的!”提起右膝,大喝一声,运气将内力灌输在膝盖骨上,击其中枢,这一击足以令在场的大部分人,半身不遂,残废终生,甚至当成毙命。
潜随风当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这哪儿是寻常的比武切磋?他这是一心想要了陆雪松的小命。
众人见这阵势,又是一片唏嘘声,不禁为陆雪松揪了一下心。
不过陆雪松不是那“大部分”人。
直凭气息,他便预判出了潜随风攻击意图。
陆雪松没有转身,甚至连眼珠都没动半下,右脚向后一挑,便击中了潜随风的右腿膝弯,他刚提膝成势的狠招,被陆雪松轻描谈写地截击了。
人们向来惯用右手右脚,没用左脚截击,对于陆雪松来讲,他已经相当看得起潜随风这一招了。
只听“啊”的一声,潜随风捂着右腿膝弯,整条腿像是遭了电击一般,顿时倒在了地上。
这不过是陆雪松轻轻一击,没用丝毫内力,若是再稍加一点力道,潜随风右腿多半是废了。
碍于这次武林聚会由朝廷操办,以和平为主,不便过于打打杀杀,所以陆雪松不想伤他。
转过身子,瞧着潜随风一副狼狈样儿,问道:“怎么样?潜兄?还来吗?”
潜随风疼得直吸溜嘴:“不了不了,陆统领果然武艺高强!潜某甘拜下风!”
在场的武林人中,以潜随风的武艺绝对算是数得着的高手,要不他怎敢叫嚣陆雪松?却不知陆雪松的武艺如此高深。
不是他太弱,而是陆雪松太强。
有多强?强到在他在陆雪松眼里就好像一只臭虫,随手便能捏死。
台下又是一阵呼哨...无不惊叹陆雪松的武艺,同时也在嘲笑潜随风自不量力。
“那个什么江南第一烂倭瓜?怎地这么不中用啊?”
“连陆统领轻轻一脚都挡不住,你还敢上去丢人?”
...
潜随风对武林聚会没什么兴趣,这次来凑热闹本想着让朝廷难堪,谁知自己竟落了个狼狈不堪,他对陆雪松手下留情没有心存半点感激。反而又羞又恼,却又没胆儿再跟陆雪松交手,本来烂倭瓜一样儿的脸已经气得没了脸样儿。
好生揉了一会儿膝弯,站了起来,气冲冲地横了台下众人一眼:“哼,告辞了!”
说着便纵身一跃,飞在了空中,又接连甩出几个大步,往场飞去,很是潇洒。
台下有人大声喊道:“哎呦?江南第一烂倭瓜的轻功倒还不错嘛!”
有一个词叫做“不禁夸”。
那人刚喊完,潜随风脸上立地闪过一丝疼痛的表情,接着“啊呀”一声,从丈余空中跌了下来,此时,他已身在场外数丈的空地上,狼狈爬起,前冲几步,又栽了一个大跟斗,连滚带爬地往树林里跑去。心中默念:“千万别被人看到,千万别被人看到...”
“哈哈哈哈...”众人开怀的大笑声告诉潜随风:“小样儿?这里一千多双眼睛哪个没盯着你看?”
原来,潜随风碍于脸面想赶紧溜之大吉,便慌忙施展轻功,不料,刚有所缓解的右腿伤势,在恼羞成怒之下,过于用力拉扯韧带,导致伤势加重,这便算是鸟儿折断了一只翅膀,想飞也飞不起来了,才得以在众人面前出糗,而且是糗上加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