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明月盘空,繁星流转,海风激荡着浪花叠叠层层,夜幕下,唐小夭盘坐沙滩上,先是吞吐百息,运气一周天,再以气行指,以指代剑随手一指,竟是在海面上激起尺许水花。水花飞溅,每一颗都星月棋布,闪烁明灭间消散在下一道浪潮中。
这月余,唐小夭白日里劈柴做活儿,兼带陪琼霄捕海兽,烧烤,说话,夜里便对月吞吐,行气修身。这《洞虚诀》果然神妙无方,唐小夭体内真元提升了数倍,只是依然少得可怜。用琼霄的话来说就是:一份真元可以牵引千倍真气,就算唐小夭真元数量十倍于常人,其总量也仅仅是寻常修真的百中一二。
唐小夭也不气馁,暗自心想,这一个月提升五份真元,一年就是八十份,达到炼炁化神凝结金丹也不过百年时间,唐小夭满意的点点头,自我陶醉。
又过了半月,唐小夭已经能在坚固的刨花楠上留下浅坑,这日日间,久未谋面的大姐云霄出现在丹房外。这天仙美人脸上虽然刻意施法粉饰,却也掩饰不了浓浓的倦意,自从成就金仙之后怕是有千余年没有过了吧,她微微摇头讪笑,对着唐小夭挥了挥手。
唐小夭斧子一扔,一溜烟跑了过去,道:“姐姐幸苦了。”
云霄微微颔首,道:“拿去吧。”言罢右手摊开,手上一颗乳白丹丸流华萦萦。
唐小夭恭敬接过,道:“辛苦姐姐炼丹月余,唐小夭没齿难忘,日后小子定然不负姐姐厚望,行正不偏。”
云霄道:“记住你今日所言,碧霄,我有些累了,你与他说。”
一道溢彩掠过,碧霄缓缓现身,道:“妹妹知道了。”
见云霄转身离开,唐小夭躬身一礼道:“再谢云霄姐姐。”云霄却已去得远了。
碧霄流云袖一挥,取出一枚玉枣,道:“你既然得琼霄传授功法,便算作是本门记名弟子吧,此乃本门信物,好生收敛。你即刻便启程去普州,寻一名叫余元之人,他手中有一味异物唤为‘驼栖’,此物极其珍贵,能否得到还得看你的机缘。”顿了顿,又道:“如能得到驼栖立即连丹丸一并服下,经脉伤势立复。”
唐小夭结果玉枣仔细收好,道:“谢谢碧霄姐姐,那余元该如何寻得?”
碧霄道:“此番自有机缘,顺时应势便可。”
唐小夭道:“小子知道了,碧霄姐姐,这些日子得三位姐姐照顾有加,实是感恩莫名,此番小子便悄悄离去,免得琼霄姐姐不舍,还请碧霄姐姐代为转达。”
空中立时传来一个声音道:“谁不舍了?还不快滚!”唐小夭眼前晃过一道黄光,知是琼霄来了,这月余早已养成习惯,每逢这般光景接下来便是一脚。唐小夭微微抬起屁股,以便琼霄这一脚踢得方便点,果然屁股一痛,这一下便是云里雾里,直上天际。唐小夭吆喝半天也不见落地,一回头,却见那三仙岛渐渐隐没在浓浓雾色中,他大喊道:“姐姐们,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琼霄这一脚用上了法力,虽然唐小夭不受,但这股巧力用在衣裤上却是行得通。唐小夭第一次一个人飞行,此时无人保护,生怕何时力尽掉下。这下方尽是茫茫海洋,不时有巨兽鱼群游弋,甚至有一头扫尾跃起,满口利齿堪堪擦着唐小夭脚尖。
如是飞行了一刻时间,唐小夭已是两股战战,冷汗淋漓,只差尿了裤子。不时,前方出现一片陆地,远远看去海边有二三十间房屋,似是一个渔村。唐小夭大喜,正琢磨着要如何下去,只觉得身体一沉,已经开始缓缓下降。眼见到了沙滩上方,四下里也有数十村民在指点探看,唐小夭整理衣冠准备换个漂亮姿势,却忽然发现双腿僵直,动弹不得,只得任由一脑袋扎在沙滩上。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是琼霄使的坏,唐小夭心中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唐小夭翻身坐起,正打理满头泥沙,便见那数十村民聚拢过来,齐刷刷跪倒。唐小夭一愣神间,立时听到有人高呼道:“神仙救命,神仙救命呐!”这有人带头,余下众人便是齐声呐喊。
唐小夭不明就里,自己怎的变成神仙了?当即道:“大家快快起来,我只是凡人一个,不是什么神仙。”
众渔民面面相窥却也不起身,少时,一名老者拱手道:“神仙在上,弟子李才乃是李南村的保正,都说神仙慈悲为怀,还请神仙搭救我村人莫要推辞,全村上下必将衔环以报。”
唐小夭连忙上前扶起李才,道:“李老伯,我真不是神仙,只是。。。只是认识几个神仙而已。”
李才指指天上,道:“那大人方才。。。”
唐小夭指指脑袋又指指地上的坑,笑道:“方才也是有位神仙姐姐施法,我才从天而来,否则怎会。。。大家快快起来吧。”
众人陆续站起,心中不免失望,唐小夭心中一动,道:“李老伯,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才摇摇头道:“既然你不是神仙,这也不是你能解决的事,本来应该好酒好肉招待小兄弟,但。。。但还请速速离去吧,此地有些不太平。”
唐小夭好奇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才道:“这乃是我村中之事与小兄弟无关,还请速速离去吧。”
唐小夭心中豪气顿生,道:“李老伯但讲无妨,小子虽然不是神仙,但寻常妖魔也是近不得身的。请看。”唐小夭随手一指,身旁的寸许木门立时洞穿。
众人一见,转眼又是齐齐跪倒。李才道:“神仙在上,弟子李才乃是李南村的保正。。。”
唐小夭哑然,只得上前再次扶起李才,道:“好吧,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我也不隐瞒,我就是神仙。”
众人高呼道:“请神仙搭救!”
唐小夭道:“李才,你来讲。”
李才大喜过望,道:“这有些一言难尽,”说完转身道,“李蒙,速备好酒好肉!”
“好嘞!”见那李蒙转身离去,李才道:“神仙这边请。”
李才在前引路,众人进得一四合院,这四合院有两进,正中是大厅,后院是祀堂,两边则是廊庑,用来招待客人住宿。
此时大厅已摆好数张八仙桌,酒菜齐备,等唐小夭先行坐下,众人这才依次入席。唐小夭腹中有些饿了,也不客气,当下酒肉齐上。三杯之后酒劲上涌,再也管不住嘴巴,唧唧哼哼不停,仔细一听,这唱的是:‘蓬莱海上有仙山呐,小子去游玩,抓住一条多鲴兽呐,稍稍解了馋,谁知仙女识了味,一旁悄悄看,待见小子长得俊哟,偷偷下了凡呀偷偷下了凡。’
估摸着唐小夭酒已足饭已饱,李才一使眼色,众人再次跪下,只听李才道:“神仙大人救命!”
唐小夭酒壮胆色,此时正是豪气干云的时候,只听他道:“李才讲来!”
李才道:“这须得从十来天前说起。。。”
原来这李南村共有二十四户,七十一口人,村民靠海吃海自给自足,生活倒也富足有余。这日这七月初七,民间传说鬼门大开之日,众人依照祖宗遗训都不得出海。谁料到得未时,李二家三岁小子李小二在海边玩耍时被一个奇怪浪头卷走,李二大惊,也顾不得什么祖训了,李小二在前载沉载浮,李二划船在后破浪急追。约莫追得盏茶时分,总算是将人捞起,此时离岸边已有三百余米。按理说这三岁小孩不识水性,落水之后断断活不过这许久,李二正悲痛欲绝,恍惚中竟听到儿子在说话。李二抬头一看,见儿子正对着自己在笑,一边笑一边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李二失而复得欣喜若狂,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道儿子吓糊涂了。
当晚开始,李小二便高烧不退,时时胡话,请了县城名医就诊也束手无策。这只是开始,初八夜间,李金斗家养的大黄牛莫名其妙死了;初九日间,李四贵家养的六只鸡全部展翅高飞,一去不回,看得全村人都呆了;初十日间,李桂花家的小子摔断了胳膊,同日,李莱被一棵倒下的红树压住,伤了腰腿。。。
数日内连续有怪事发生,再联想到初七李小二掉海,至今高烧不退等等,便有人疑心是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果不其然,连续请了三个道士,前两个高呼煞气太重,法力不及须得另请高明。第三个好说歹说总算是施了法,却把自己的法器给烧了,吓得他立时落荒而逃。
众人虽无奈,但这李南村俱都是本家人,上头连着祖宗,也不好将李小二父子逐出村外,只得小心翼翼惶惶度日。这不,今日辰时李长龙家的猪圈自己塌了,还压死了两只崽。
唐小夭醉眼朦胧,却也听得清楚,这煞气啥的是没见着,但想来这原因就在李小二父子身上。只是先前那道士想来有些法力,也不敌而逃,自己这些许真元劈材伐木尚可,要是跳出来一个厉鬼猛兽该如何是好。心念一动,忽的想起在三仙岛后崖的遭遇,立时盘膝坐下,从地下吸取土属性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