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随两人在寇准安排下秘密住入别府,余下四人便在万福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月离日间随众人出行游玩,倒是把成都吃了个遍,夜间打坐修行,几日下来伤势已然痊愈。而唐小夭每晚饱受索南加参鼾声困扰,夜不安枕,日里便是眼眶微红,萎靡不振。
如是几日后,已是六月初五,众人早早起床打理,唯有唐小夭蒙头大睡,只不过顿珠月离两女手段依旧,惨声中,唐小夭也起得床来。接下来便是与寇准汇合,共同前往泰山,此时唐小夭想起与土行曾孙有约,便带众人先行前往白丘。
这土行曾孙也是个妙人,说是初五相见,实则早已到了两日,在白丘转悠一圈后发现大兴土木的破观,估摸乃是曾师叔祖住所,当即大施土属法术,原本工期尚需半月,此番一日便已完工。完工后付过工匠工钱,又到成都城内订购了不少华丽家私,又有艺娘前来吩咐布置一番,此刻‘破观’早已除名,匾上有字曰‘仙居’。
唐小夭此时嘴巴已开到耳根,右手一直在土行曾孙的光头上来回摩挲,半晌,啧啧道:“你这徒孙不错,不错,前程似锦啊。”
土行曾孙道:“曾师叔祖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众人没有说话,想是唐小夭在过来的路上已经将前情说与大家听了,有这个便宜徒孙在,此行更是增添诸多把握。
唐小夭看向月离,道:“那我们出发?”
月离道:“好。”长袖一挥,收起众人御空而去。
不消一个时辰,月离在泰山外围降落,月离收起水镜,众人缓缓显形。因担心法力外泄被妖人感知,众人都由唐小夭事先易容。诸位男子俱都游人打扮,而月离顿珠则被扮成村姑模样,只是两人天姿国色,在唐小夭使劲浑身解数变丑之后,唐小夭身上徒添数个淤青。
此时,天贶殿业已大成,举国上下尽欢,各地游客俱都前来观光,同时盼望能一睹仙容,以近福泽。这其中男女老幼,贫富贵贱皆有之,所以这官道上或步行,或骑乘,或轿抬,熙熙攘攘,纷至沓来。
行不到半个时辰,远远的便看到一座宏大建筑,顶上重檐九脊,碧瓦朱甍,檐下八根红石明柱画龙舞凤,雕栏玉砌,到得近前,高约六丈巨门鎏金绘彩,富丽恢宏,左右石柱间又是丹墙壁立,流檐斗拱。众人心中惊叹之情溢于言表,脚下不停,进得大殿,左右九室,深五进,中间供的是东岳大帝,左是国泰民安,右是福泽永享石碑。
众人转了一圈,到得殿后,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寇随悄声道:“这丁老儿似乎没有布置。”
唐小夭道:“这里才是山脚,要谢天恩,须得登顶。这皇帝老儿想必早已焚香沐浴斋戒三日,此刻这山顶太清宫中只怕已是潜踪匿迹,此处不便御空,”唐小夭转头看向土行曾孙道:“只能土行。”
寇准道:“然也,然也。”
此时已经午时,众人在偏殿用过斋菜,再寻得偏僻处手手相握,由土行曾孙打头,念得‘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为吾关奏,不得停留,有功之日,名书玉清,元始天尊显圣灵,通!’众人缓缓沉入地下,如在水中一般,只是尚可以呼吸。这土行曾孙带着众人在土中飞速潜行,不消一炷香时间便到得太清宫底下,离地尚有丈余,土行曾孙让众人聚拢坐地,自己环绕一圈,在这土中辟出一个独立空间,又从怀中掏出一面小旗应手飞出,插在正中。上面光芒透下,众人眼前缓缓明亮,左右前后通透无物,蛇虫鼠蚁似是在空中爬行蠕动。顿珠胆小,见一只老鼠忽然爬到身前,惊得一声大叫。土行曾孙挠挠头,又取出一面旗帜插下,这回所有蛇虫鼠蚁俱都远远避开,为众人辟得干净之地。
唐小夭抬头一看,太清宫中兵甲千刃,正中大殿蒲团上坐得一人,只见此人身着十二章纁裳,顶通天冠,履六合靴,不是皇帝老儿是谁。左首上方立得一人,此人合气抱怀,白髯童颜,亦正是丁谓。有土行曾孙的结界保护,众人也不怕被发现,寇准实时将上面知名人物讲给大家听。
虽有数名将军,但都是一介凡人,月离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这丁谓老妖似是有些看不透深浅,月离心有隐忧,道:“妹妹,你看这丁老妖是什么来头?”
顿珠凝神定气,双瞳一闪,已是看了个清楚,道:“本体乃三尾赤蝎。”
月离道:“看得出修为吗?”
顿珠摇摇头。
众人商议一阵,原先计划有些许变动,本来准备直接诛杀丁老妖,此时月离尚无半分把握。那丁老妖虽深浅不知,但我方尚有捆仙绳,困住应是十拿九稳,只消先行击杀妖人赵祉,再合而围之。不过虽然上次的佘陆等妖人早已伏诛,但不排除对方另有援手。唐小夭只得先安排土行曾孙带郑时去接应陈将军的五百将士,余下人等都就地休整。
直到亥时,土行曾孙三人遁入结界。陈将军立时对寇准半跪执礼,道:“末将陈进兴拜见寇大人。”
寇准双手轻托道:“陈将军快快请起。”
陈进兴摇头道:“此次行军并不顺利,末将也是竭尽全力,所幸没有误了大人计划,否则末将万死难辞。”
寇准道:“陈将军言重了,赶到就好。”略一停顿,话锋一转,道:“此次勤王卫驾还需众将士誓死相护,寇准在此先行谢过。”说完深深一揖。
陈进兴连忙半跪还礼,至此,所有人等均已到齐,只等天明。
卯时,天边渐渐露白,又过得片刻,朝阳在云面上探出了头。道道曙光耀射千里,一圈圈光晕交错溢彩,云霞朵朵亦是相映成趣,云从风卷,影随物动,偶有虫鸣莺啼,更是绝美。
众人在山腹里也是看得清清楚楚,正陶醉间,山下行来八抬大轿,停得稳了,一双玉手当先探出,竟是一妙龄少女。这少女下了轿,回身卷帘,片刻后,一名男子缓缓现身,此子头顶朝阳冠,身着百鸟金丝襕,履回风云头靴,雍容尔雅,器宇轩昂。
寇准道:“此子乃是信国公赵祉,但据宫中眼线报,真人早已被害,眼前这人乃是妖人所化。”
顿珠点点头,道:“就是一只大黄鼠狼。”
众人恍然,月离道:“妹妹好生看看可还有妖人?”
顿珠左顾右盼,半晌,道:“没了。”
月离道:“这下好了,诸位可如此这般。”
待安排妥当,各就各位,此时辰时刚至,一声清扬钟声响起,头顶千余士兵齐声高呼,声势赫人。片刻,真宗从大殿信步走出,来到石台前黄锦蒲团上跪坐而下。丈许石台上有檀木香案,已燃起九柱启明香以示恭请。再看丁谓,身着紫色天师法衣,左持桃木竹剑,右手持青铜铃铛,一步步踏上高台。
“请!”众将士高呼声中,丁谓朝天一拜,道:“我皇英武,天降福泽,今弟子丁谓代我皇恭迎仙使,拜!”
余人随着丁谓一齐拜下,山顶之上再无一人站立。月离忽的心头一动,似是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她转头对顿珠道:“妹妹,等会儿这仙使到来可得看好了。”
顿珠点头道:“是呀是呀,我们怎的忘记了这桩。”
月离面色凝重,道:“原本打算是先行击杀这黄狼,丁老妖一人虽不知深浅,但有捆仙绳在不足惧,你们只需掠阵即可。现下再多一妖人有些许难办,只能你们小心行事,如不可为让土行曾孙带你们速速逃离。”
唐小夭也是面露难色,道:“姐姐也得小心,以你的法力修为自保无虞,我等自会便宜行事,姐姐放心。”转头将捆仙绳递给土行曾孙,又道:“土行曾孙,等会儿你先用捆仙绳困住那丁老妖,余下两人想来姐姐可以收拾,此事将你卷进来已是不该,关键时刻你大可自己逃命去。”
乍听此言,土行曾孙感激涕零,心道,这个曾师叔祖虽相识不久,却还是对自己关怀有加,自己定然不会独自逃命,一念至此,心中大定。
顿珠心中也如此作想,她悄悄看看唐小夭,已是满目含情。
此时,天上掠起一道三色流彩,那流彩的尽头一座百叶三色莲台划空而来,莲台上立一童子,梳双环髻,着飞鸿落月袍,履常云靴,怀抱一物,乃是一卷金光玉旨。
远远的,顿珠便瞧了个清楚,轻声道:“这妖物乃是一只八角牛虻。”
这童子到得近前,悬空高台之上,轻声道:“赵恒听旨。”
真宗三叩,道:“弟子领旨。”
童子道:“着天尊法旨,弟子赵恒即位宋国皇帝之期,励精图治,外拒强敌救天下于水火,免苍生于囹圄,内安朝堂社稷,兴变法,土木,福泽万民,此为万世功德,赐道德天书金卷,习之得以天地齐寿,以保苍生万载。赵恒拜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