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可怕。
陈川感觉到自己还存在着,有意识,有感知,睁开眼,想看看周围。
周遭却都是一切黑暗,不是那种真正的黑暗,却比黑暗更可怕,像是一片虚无。
“.......”陈川。
得,还是闭上吧。
正常人把双眼闭上看到的是一片黑暗,但是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就会发现,好像感知不到闭上的那只眼的存在了。而所属于它的视线范围,则都是一片虚无,不是黑暗,却比黑暗更恐怖,
那是真正的虚无,
而虚无,
则是无色的。
陈川此时就是这种感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甚至还能动,可却什么都看不见,仿佛失去了眼睛这样东西。
脚下是有实体的,可用手摸下去,手却直接穿透下去,好像只有自己脚步所及之处,才会被支撑着。
陈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他以前还幻想过,人死了,是意识直接消失了,还是会化作灵魂,亦或者是意识被永远囚禁在一个地方。
陈川现在很怕,他真的怕是第三种情况,如果真的是这种永无止境的囚禁,
简直就是折磨,
比死还要可怕。
他,会疯掉的。
时间好似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会儿,总之陈川没无聊到去一秒钟一秒钟的数,
懒得数,
也,没必要。
毕竟,时间在这里,可能真的没什么意义。
平躺在“地”上,陈川,
也有东西支撑着,
感觉硬邦邦的,
倒也没怎么在乎
一动不动,
也不知是不是睡了,
总之,
这一躺,
就是很久很久。
.........
陈川是个孤儿,
没有家人,
只有个师傅,
师傅叫陈钟源,今年六十多了,当真是高龄老人了。
没有老伴,一生未娶,不是不娶,是没人敢嫁,老头这脾气啊,太冲了。
自陈川记事后,老头就告诉陈川,当初陈川是被人抛弃的,大冬天的,身上裹了厚厚的一层被子,显然,陈川的生父生母,是不想让他就这么冻死的,至于是什么原因,陈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可没兴趣玩什么类似沉香救母的戏码,
哦不,
是寻。
说恨,谈不上,毕竟让你对素未谋面的人生起什么情绪,这不现实,也不是陈川的风格,只是有点唏嘘。
陈川当初是被抛弃在一家大型商场里,人很多,老头,当时正在吃串串。
真香啊,
啧啧啧,
一口毛肚一口肉,一口老酒直上头。
美滴很,
美滴很呐。
老头脾气虽然冲,倒也是乐观的很,一瓶牛栏山也能喝出老茅台的感觉。
当时他在听到旁边的呼声后过去瞧瞧热闹,才看到众人中央,围着一个婴儿。
老头告诉陈川,当初的周围的人想把他抱起来送去派出所,可是一被抱起来就又哭又闹,唯有看到老头后,才砸吧砸吧嘴,嘴角咧着笑。
陈川,自然是不信的,他知道老头肯定是怕自己老了没人养老,才把自己抱回去的。
指不定当时,被老头抱着的时候,自己就差拿脚蹬了。
不过陈川倒是没点破,老人嘛,顺着点,应该的。
然后陈川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做“陈串”。
就因为死老头当时在吃串串,这名字取的,陈川倒是无奈的很。
你不能说是老头故意的,
兴许他真的懒得起名呢,
随姓就好。
总之,
这名字就一直背了十八年。
因为名字没少被人取笑过,说不在意,那就是假话了,多多少少肯定在意的,却也没放心上,毕竟都是孤儿了,还有什么看不开呢?
名字还是自己去改的,为了这事儿,没少挨老头打,就陈川这名字,老头还算满意,
嗯,
差不离。
老头是做皮肉生意的,
菜市场里卖猪肉的。
陈川八岁时就拿刀了,老头逼的。
直到现在二十岁,大学生了,除了住宿时间以外,还得帮老头剁大肉。
师徒俩人常拌嘴,但他们心里都知道,俩人感情,很深。
不能不深啊,俩人的命可是绑一块的。
老头杀过人,他想杀。
陈川也杀过,老头让的。
不过陈川倒是不反感,
有钱挣,为什么不乐意。
毕竟,
谁,
会和钱过不去呢?
你说师徒俩是杀手?
不,他俩还谈不上,
但你要说他们不配?
职业和不职业的,说白了,都是从泥泞里摸爬滚打上来的,干着同样的事儿,拿着黑心的钱,大哥不笑二哥。
枪摸过,没用过。
爷俩都是受委托杀人,“好”人给再多钱还不乐意杀,“坏”人倒是杀得乐在其中。
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陈川,也不知道。
你要拿电视剧里的好坏用在现实中去区分。
说句不中听的话,
这么多年饭真的是白吃了。
你说爷俩是好人?不不,这手啊,沾了腥了,他就算不上好人了。
毕竟啊,
这杀人,
还是犯法的。
陈川不想去定义“好”与“坏”,他认为,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是灰色的,白又白的不明显,黑又黑的不彻底。
你让他去定义好与坏,太累了。
也许是老头有自己的坚持,亦或是陈川也确实不乐意去杀好人,总之爷俩生意倒还是不错,这全是老头在苏州定居前天南海北把关系网一层层闯出来的。
你问为什么他们没被抓过?陈川不知道,不管是老头还是陈川去干活,事后都是由老头来处理的。
老头没说,
陈川,也就没问。
总之爷俩这二十年,过的还算是滋润,生意也不差。
菜市场里卖猪肉?是掩饰?
还真不是,那全是老头的乐趣。
陈川每次想让老头把店铺给撤了。
老头总是笑道:“这猪肉要是不卖了,手,可会生呐。”
陈川不置可否,老头乐意就行了。
........
苏州大学。
陈川没有去晚自习,也没直接回宿舍,他接到老头电话了,没说什么,就一句
“干活了。”
陈川就走了。
家离学校不远,也就两公里的路程,说走路吧,有点远,打车吧,又太近。
陈川是用走的,路上人很多,车也很多,下班高峰期嘛,正常。
点上一根烟,停顿了下来,陈川抬头望着天,他知道,
今晚
注定不一般。
有时候陈川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想杀人,只是老头告诉他没有错,陈川自己也就没去琢磨,真的太累。
有点唏嘘,灭了烟头,手插在兜里,慢慢的走向家的方向。
路灯,
把他的影子,
拉的很长.......
“哟,咋还不信呢,我告诉你啊,你找上我是要干嘛,咱俩这心里可都清明着呢,这可是你求我,你要是不信任我,有能耐你找别人去,来我这摆什么架子?”
“好啊,老子今天还真不接了,给你他妈惯的,差你那点钱昂?长三角这块谁不知道我跟我那野娃子办事儿多利索?行了行了,不干就赶紧滚,扫你爷爷兴致。”
老头骂骂咧咧挂掉了电话,刚好,门锁扭动的声音响起了,老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串子,回来啦”
“嗯。”
“这老张也不上路子了,介绍的都是什么鸟人,给我整气的。”
“不是说有活吗?”
“有啊,那是白天的,刚又接了个电话,不信任咱爷俩,还要上门来,我直接给骂跑了。”
陈川不以为然,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点了根烟,递给老头一根,老头也点了起来。
房子不大,一间套二,打扫的倒是很干净,爷俩人住,也够用了,陈川平时也都在宿舍住,老头一人倒也乐得清闲。
“那人,什么情况?”
陈川总得先了解委托人要杀的人是什么情况,虽然老头一般这种事情都处理的很好,但陈川还是习惯性的问道。
“啊,一个小青年,贩毒的,毒倒是没倒出去多少,但害了不少人,黑吃黑,自己还折了一条腿,在人家酒吧里......”
“行了,委托人电话给我吧,我自己和他联系。”
陈川打断了老头的话,他还是很信任老头能力的,差不多明白了就行了。
记下了号码后,陈川准备出门了,杀一个人,他得做很多准备,虽然多数都是老头安排好的,但他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被抓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一下,串子。”
“嗯?”
“干完这一场,咱,就收手吧,我干不动了,没你们年轻人这么活力旺盛,再干下去,吃不消啊。”
说完老头好像真的仿佛突然变老了一般,不再和以前般英气逼人,有点沧桑,也有一丝无奈,脸上的神情陈川还是能看出来,他,是希望自己可以妥协的。
“你怕了?”
“兔崽子,老子会怕,你这吃了猪油蒙了心的东西,老子干这么多年就没怕过,甭说了,后面的路我都规划好了,合计合计这几天就可以完事儿了,你赶紧滚吧,早点完事儿早点回来,别给我丢人,滚吧。”
说罢老头又恢复以前那般威严肃穆的样子,只是这面具下,藏着怎样的一颗心,陈川大概能知道,也就认下了。
陈川走前,老头又坐了下来,丢了一粒花生米到嘴里,嘀咕了一句:
“注意安全啊。”
陈川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