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今非瞥了陈川一眼,
“到底吃什么?”,
他是可能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但不是真的傻。
陈川刚想说随便,却未出口,低下头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串串吧。”,
江今非似乎猜到了一些,也没有说什么刚出院别吃这种食品之类的废话,
他知道一家店,开车上路。
“你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真的是鬼吗?”,
江今非一路上看了陈川很多次,实在是忍不住好奇,他回去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忘却这件事情,可陈川又把他喊了出来,
陈川没说话,他比江今非要更烦躁,
头枕在车窗边,眼睛闭着,也不知是不是睡了,风从开着一些的窗里吹过,碎发肆意摇曳着,只是紧皱的眉头,却迟迟没有舒缓下来。
......
到了目的地,江今非把车拐进了停车场,二人下了车,江今非领头,陈川跟着,一路无言。
走进店内,人不多,还算满意,陈川不喜欢太热闹,
找了位子坐下来,没点太多,
“喝点酒吗?”,
江今非知道陈川心情很差,
陈川点了点头,江今非去拿了瓶五粮液过来,
陈川看了一眼,
“牛栏山吧。”,
陈川不是矫情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去回味老头所喜欢的东西。
没碰杯,酒肉下肚,很简单的一顿饭,
二人抽着烟,烟雾和锅里升腾的热气缭绕,气氛有些萧索,江今非也识趣儿的没再去问什么,
“那里死人了,现场肯定有你我的痕迹,警察没找上我,按理说不应该的,没忍住好奇,我昨天白天时候去那看了看看。”
江今非又喝了一口酒,好似在壮胆,却没有说完,
陈川看了江今非一眼,
“继续说。”,
“屋子没了,我找了很久,巷子头跑到尾,根本找不到那间屋子,就好像,消失了一样,或者,根本就像没存在过似的,
我还问了附近的老人,都说不记得有这样一间屋子,有时候我还会想,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像梦一样,根本没有经历过,
可我骗不了自己,这几天脑子里一团乱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告诉我吧,真的,说一些都行。”
说完江今非乞求着看向陈川,
“我,
不知道。”,
这是实话,陈川确实不知道,他比江今非还要烦躁,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江今非愣了一下,苦笑一声,没说什么,继续喝着酒,
他不知道陈川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如果他不想说,自己自然也不可能去追问。
陈川站起身,
“不吃了?”江今非道。
陈川摇了摇头,又去拿了一些串子,不多,拿到锅里烫着,
“这些,等会打包。”,
说完又去前台拿了一瓶牛栏山,又问服务员要了一个一次性杯子,想了想,又看了眼江今非,对服务员道:
“两个杯子吧。”
东西打包好后,二人起身走了。
上了车后,还是江今非开车,没找代驾,没喝多不会出什么事儿,而这种事江今非也显然不是第一次干,陈川也自然不会去谴责他什么。
“去哪儿?”,
车还没发动,
“去我家拿点东西吧。”,
“好。”。
给了地址后,设置好导航就出发了,陈川已经闭目养神,一路上江今非也没再说什么。
睁开眼,陈川看着外面转瞬即逝的风景,心里思绪万千,委托人,鬼怪,那间屋子,老头的死,还有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身体,
都在预示着自己,这一切,就像一场局,而自己,只是“棋子”般的局中人,
陈川也能看出来自己是极其重要的一颗“棋子”,委托,老头的死,都是为了引出自己身体最后的爆发,
可棋子,仅仅是棋子,再重要,也终究摆脱不了自己是“棋子”的身份。
想着,家就到了,只是,却再也没有家的氛围。
.......
“咔哒。”
门开了,陈川走进屋子,
江今非没跟上来,在楼下等着。
环视周围,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屋子,阳台摆放着几株盆栽,客厅里桌子上还有老头没吃完剩下的卤味,老头从不打扫卫生,一直都是陈川收拾家务,
把垃圾倒掉,走进老头的房间,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点了根烟,
这一坐,就是半个钟头,
起身,走到床头摆放的一个小柜子上,上面放着一张照片,
陈川拿了起来,照片是老头和陈川的合照,记得那天是老头把陈川捡回来第十八年纪念日,姑且算是生日吧,
照片里老头笑容灿烂,满脸荣光,搂着一旁的陈川,陈川头上还顶着蛋糕里附赠的生日帽,一脸的无奈和嫌弃,
记得那天自己是很抗拒办这个生日的,可老头却固执己见,笑骂着说生日就要有仪式感。
深吸一口气,拿着相片的手微微颤抖着,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另一只紧紧攥着拳头,
又低头盯着照片,看着看着,又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
眼角,
就落下了两行泪。
........
“下来了?”,
江今非靠在车旁自顾自的抽着烟,看着陈川走下楼,手里还拎着东西,带子鼓鼓的,
点了点头,上了车,
“随便找处野山,要没人的那种。”
陈川说完就闭上了眼,
江今非想了一会儿,确定好目的地,就开了过去。
车开到一半,江今非大概也猜到了陈川要做什么,
“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魂都没了,还管什么草率不草率,而且老头,也不喜欢太热闹。”,
江今非没再说什么,继续行驶。
大概一个多个小时便到了目的地,
西山,
挨在太湖旁边,人倒是没有太多,偶尔也会有人来爬山,多数都是附近村民在里面种的橘子会有人来“摘”,
当然了,被发现了,可是要赔钱的,
一个橘子五十块,摘吧。
天还很黑,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地方也还算凑合,二人下车后拎着大包小包往山里面深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偷橘子的,
片刻后挑了块地方,在山里面,附近也没有果树,应该很少有人来,也算得上空旷,陈川挺满意,
把东西放下来,拿出工兵铲,直接就地就开始挖,铲子不长,挖起来挺费劲,陈川也没在意,
没错,陈川来这里,就是给老头,已经魂飞魄散的陈钟源,立坟!
初秋的天算不上湿润,这几天也没有下雨,土地干燥无比,硬邦邦的,挖起来着实费力。
不停歇的挖了半个小时,却连十厘米的坑洞都没有挖出来,
虎口已经裂开,手上的筋脉较多,血也流了一地,
歇了一会儿,抽了根烟,继续挖,
一旁的江今非也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只是在旁边看着,自顾自的抽着烟。
两个小时后,总算是挖出了一个小坑,不大,不深,却够了,
手心位置鲜血淋漓,持续挖了两个小时,掌心部分地方已经皮开肉绽,一片血肉模糊,手臂也开始酸痛,整个人有些脱力,
陈川也没在乎,去后备箱拿了两瓶水简单冲洗了一下,
江今非看着这一幕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刚才用水把泥巴弄湿了不是更好挖吗?”,
陈川愣了一下,他是真的没想到,看了眼地上被自己血水淋过已经开始松软的泥土,又看了眼自己手掌上的伤口,
“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才想到啊。”
江今非撇了撇嘴,
好在已经挖完了,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把老头的衣服从带子里取出来,放到坑里,老头的尸首已经被厉鬼们毁坏了,自然不可能留下什么,
陈川只能弄个衣冠冢,其实这个墓,修不修也没必要,
毕竟老头,已经魂飞魄散了,
陈川也知道这么个理,可他,还是过来了。
把土填回去就容易多了,没多久便将坑埋了起来,
又从带子里取出一块木板,是陈川从家里走前就地取材从木衣柜上用刀锯下来的,长三尺宽一尺,差不多了,
陈川取出短刀在地上坐了下来,他要刻碑,
半晌过后,
‘陈钟源之墓’
没有生猝年,也没有立碑人和立碑时间,只有姓名五个大字,
把木板安插到衣冠冢只上,用水挖了点泥土后用黏土固定好,
老头的墓,便成了,
有些萧索,更有些凄凉,
陈钟源一生的事迹说不上风风光光,却也算得上是不同凡响了,
最后,却只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有些唏嘘,陈川在坟前坐了下来,其实老头死了后,陈川发现自己并没有特别的伤心,只是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块什么,
心死大于哀默,也就是这样吧。
陈川不觉得是自己把老头害死的,虽然是他打了电话让老头过来,而厉鬼们就是要等陈川唯一的至亲,也就是老头出现,
老头的死,只是早晚而已。
把打包好的串子和牛栏山从带子里取出来,拿出两个杯子,倒满,
又从带子里拿出来一瓶茅台,酒瓶上充斥着岁月的痕迹,上面刻的字已经快看不清了,这是老头把陈川捡回来那年埋下的酒,
二十年过去了,说是要等陈川结婚那天取出来喝,
只可惜,老头,等不到了。
招呼江今非过来一起坐下,
“你也算是老头走之前见到的人之一了,一起喝点吧。”
江今非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陈川把茅台上裹的布拆开,又想把塞子拔出来,无奈手太疼,使不出力,二十年,可以说很久了,这塞子自然是很紧,
是江今非帮忙拔出来的,陈川直接把酒倒在坟头,一滴未剩,老头若是看到这一幕,可能都会把陈川给掐死,
太浪费了,二十年啊。
是啊,二十年,老头无妻无子,养了陈川二十年,只看到陈川成人,却未成家,
黑发人送白发人。
把串子都放在坟前,陈川和江今非都喝了一口酒,
“老头啊,你这什么也不剩了,魂都没了,这酒肉也不知道能给你捎到哪里,你要是能收到,凑合凑合就收了吧,
下辈子啊,害,估计你也没下辈子了,
总之,老头啊,二十年养育之恩,
川儿,谢过了!”,
说完便改坐为跪,
“砰!”
叩头,直身。
“砰!”
“砰!”
一连三个响头,隐约可见陈川额头上的血印子,
“川儿,谢师傅再造之恩!”,
直起身将杯中酒饮尽!
随后便坐了下来,看向江今非,
“说点什么?”,
江今非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与老头素不相识,只是见过他惨死的画面,
同样杯中酒饮尽,江今非就起身走到另一边坐着,
陈川没走,就坐在坟前,自己点着烟,给老头也立了一根烟,坐着,没再说话。
半个小时后,起身,差不多了,该走了,
深吸一口气,
“老头啊,川儿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说完陈川便招呼江今非准备走了,
江今非应了一声,刚准备起身,
却突然一阵阴风刮过,毛骨悚然,令人寒毛直竖,
“是谁让你们敢在此地...立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