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牢骚有多少,任务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毕竟没人愿意尝试失败三次的后果。
“月光是个问题。”迪耿了解了情况后很快给出自己的想法,“不过,既然月光占据了走廊的地面,那你们完全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从上面过去。反正有屋檐和窗户做掩护,再怎么样月光也照不到天花板的。”
建议很中肯,实施起来也并不困难,反正博格与洛克还没有完成兽人的训练,整体身型和强壮一些的人类相当,借助抓钩与黏性符文很轻松就可以完成“穿越天花板”的任务。
问题是……
“剧本要求,在经过走廊的时候,一定要在上面留下脚印,方法不限。”博格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不断跳动,“这简直是想要整死我们。”
留下脚印,意味着他们必须脚踏实地;脚踏实地,意味着他们根本躲不开月光;躲不开月光……那还不是一个结局啊?!
“放心,我有办法。”迪耿倒是胸有成竹,“听好了,你们只需要……”
两分钟后。
看着前面咬牙努力的兄长,洛克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哥,咱们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博格一张脸涨的通红,“反正这是最容易的做法。我们又不是游荡者,玩不来那些花样,就用这个笨办法吧。”
“可、可是……唉,好吧,只希望这剧本不要被别人看到,否则实在是……”
破天荒地,博格没有呵斥自己弟弟“有伤兽人气势”的吞吞吐吐,而是打心眼地赞同他的说法。如果……如果真的有谁看到平日里一丝不苟、威武雄壮的两兄弟竟然在杂耍一般地踩高跷,那他们必将遭到兽人战士的凶残灭口!
“好难掌握平衡……”洛克用手撑住天花板,借此轻轻挪动右腿,让木质的长棍迈开步子。在木棍的底端,一双兽人战靴正牢牢固定在那里,吱吱呀呀的响声好像在控诉主人对它们的粗暴对待。
“别啰嗦了,赶紧过去。”
“是……”
就在两兄弟绞尽脑汁地使用邪道通关法慢慢前进的同时,迪耿再次来到了重启前已经来到过的地方。
“又是这扇门……”
迪耿摇摇头,在他面前的是一扇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大门。门本身由黑色的不知名合金制成,上面密密麻麻地满是各种文字,饶是他曾经走南闯北也只能堪堪辨认出一半左右的字符,而且还没办法把它们全部连接成一篇完整的文章。
但,分别在两边门板中间的那两个符号组合,迪耿很确定,自己绝对、绝对、绝对见过。
“这不可能……”
迪耿难以置信地看着门上的标志,这段“表情震惊的喃喃自语”是剧本强制规定的“必要表现剧情”,但迪耿完全不用发挥什么演技,他只要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感受表现在脸上就好了。
“这是……塔尔塔斯之眼?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迪耿一边说着台词,一边感受着自己不断下沉的心脏。塔尔塔斯,冥界之神,死亡之神,守护人间与死界的中间地带的神灵。在整个瓦隆教的神话体系中,这位神灵的地位仅仅在“时间”与“空间”这两位原始神明之下。更可怕的是,他不但受到人类的崇拜与信仰,就连其他种族也承认他为唯一的死亡掌管者,哪怕与人类对立甚久的亡灵和魔人也同样如此。
无论神话体系如何变化,塔尔塔斯的影响从来都没变过:银灰色的骸骨王座上,全身隐藏在黑袍下的神灵无聊地单手支住头部,另一只手里不耐烦地旋转着镰刀,等待下一个有资格带到他面前接受审判的灵魂。在斗篷下是一只金色的神秘之眼,其具体模样无从考证,反正见过了塔尔塔斯的人也不可能回来指出错误。人们只能通过诸神纪元的只言片语知道这眼睛的存在,它可以看透一切虚妄,也可以制造任何幻象,将真实与虚假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样的伟力,怎能不配以世间最高贵的宝藏?于是人们用黄金打造它的眼眶,用远古遗迹中挖掘出来的翡翠雕琢出绿色的瞳孔,用最美好最温润的白色玉石填充眼白,用黑色的钢铁作为装饰……
神灵本来没有形状,当供奉他们的种族创造出一个特定的形象后,神灵才能拥有自己的形体。于是,本来只在死亡王国大发神威的洞察之眼轻而易举地走进了千家万户。当然,人们多半会把洞察之眼放在藏宝室或者机要文件室的门口,迪耿还没见过有谁敢大大咧咧地把洞察之眼挂在自己卧室门口。
而这栋宅院里却……
“……就不怕死神盯上你们么,蠢货们……”
看着几乎每间卧室一门一个的洞察之眼,迪耿陷入了深思,什么时候死神也拥有了“门神”这种功效?
他倒是听说过某些来自遥远东方的习俗,把神灵的标志贴在自家的门上可以有效地防止“污秽”的侵入,在他看来这里的污秽就等同于堕落者之类的黑暗势力。
可是,有什么样的堕落者值得冒着被死神盯上的风险,请出这位冥界的掌控者来帮助自己呢?
恐怕……
不甘寂寞的剧本突然间跳出到他的面前,上面的剧情又发生了更新:
“在规定时间结束之前打开一扇门,躲藏到门后直到危险警报解除”。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硕大的10分钟倒计时。(10:00)
“10分钟?”迪耿暗自思忖,接着蹲下身子轻轻对付起这扇门来,不到三秒,它便应声而开。
“解决!根本用不上十分——卧槽!”
却是他眼睛一瞥,看到本应是秒钟的地方飞速下降,甚至还出现了“98”这种绝不可能属于秒钟的数字。
“10秒钟?!剧本你怎么不去死!”
与此同时,在迪耿的视线余光里,走廊的另一头开始缓缓出现某种怪异的存在,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低语和诡异的形象险些让迪耿精神失控,好在他及时用开锁工具狠狠刺破手心,强迫自己的精神回到了现实。
别无选择之下,他一个闪身进入了门后,无声无息地关上了大门,随后整个人隐藏在阴影之中闪避到了一个角落,半蹲在地,手中劲弩对准了门口,准备做最后的困兽之博。
走廊的那一头,一阵脚步声缓缓传来,这没让迪耿的心情有所放松,因为他记得之前被他看到的那个轮廓分明是悬浮在半空,根本就没有挨着地面。那问题来了,这脚步声又是属于谁的呢?
接着……
迪耿的眼神突然一动,他发现有什么东西从门底下渗透了过来,却又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捆缚在了原地,颤颤巍巍地丝毫不得动弹。
“白色的雾气?”迪耿心下诧异,现在只有十月份,这些雾气是从哪里来的?那种刺骨的严寒……难道这里不是什么孤悬海外的岛屿,而是北方王国的冰天雪地不成?
“噗通”!
沉重的落地声响起,迪耿心下一紧,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绝对是什么人的尸体落地时发出的响动。
有谁被杀了?是谁?不应该是洛克与博格,他们不在这一侧的走廊上,所以应该没事才对。
那……
“噗通”!
就在他心绪烦乱的时候,又是一声巨响从门外传来。这一次比之前还要凶狠,甚至连身经百战的地精都忍不住跟着紧张了一瞬间。他几乎就要上前推开那扇门去看看,但理智让他的行动停留在“几乎”的程度。
很快,门外的感觉缓缓消散,刺骨的寒气也不见踪影。迪耿侧耳细听了半分钟,确定门外已经没有危险后,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后,右手端平弩箭,左手准备拉开房门。
然而,这扇门似乎被什么东西封锁了一样,纹丝不动。迪耿立刻警惕地远离了房门,同时暗自抽出了匕首,准备给任何可能的敌人致命一击。
不过他立刻发现自己其实不需要面对什么对手,因为大门本身开始发生了变化,一行又一行不知名的文字开始浮现在门板上,在黑暗中反射着火光。
“精灵语……”迪耿皱起眉头,“这里的主人是什么学者吗?或者他和精灵有什么交情?”
“我看看……这是一首诗,献给亲爱的入侵者。嘿,挺有幽默感。”迪耿一声冷笑,显然对这个笑话不是很满意,“如果你诚实守信,不曾背叛同伴,与他们生死与共,请拿起上方的钥匙打开这扇门,你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间屋子里。”
“如果你狡诈阴险,用同伴的生命换回了你短暂的生存,请你转身搜索身后的房间,因为你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间卧室里。”
“可是啊,不要带走任何不属于你的物品走出那扇门,因为一旦如此做,即使死神也无法阻止愤怒的死者,你将会被永远追杀下去。”
“现在,亲爱的入侵者,做出你的选择。”
“这还用说吗……”迪耿摇摇头,显然对这个谜语非常不满意,“根本用不着选择,因为兽人从来不放弃同伴。”
说着,他的手伸向了一旁的门把手,另一只手已经摘下了头顶的钥匙,准备前往门后的世界。
另一边,兽人兄弟的表现可不算太好。他们的确成功地搞定了月光那一关,拿到了指定的“任务物品”。但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又碰触了什么忌讳,现在正在上演被一群死亡猎犬满世界追杀的好戏。
“见鬼的楼梯!”洛克一边顺着似乎永无止境的旋转楼梯向上狂奔,一边匆匆回头瞥了一眼,身后那群猩红的眼睛与尖锐的牙齿让他的速度再次提升一级:“这家伙怎么这么长?有没有尽头啊?”
博格背上背着一个大箱子,一脸黑线地呵斥道:“闭嘴,这肯定不是什么正常楼梯,否则这该死的庭院早就有二百层高了!”
“我就说嘛……嗷!”洛克好像被火燎了一下,一个凶狠的加速,差点超过自己的兄长。这位硬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反馈回来的手感与焦糊的味道让他明白自己是真的被火烧了屁股。
“去他的!这群狗怎么还会喷火?!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们是地狱犬!地狱的猎犬,谁跟你讲什么生物的道理!”
“哦,说的也是……嗷!又来?!”
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屁股,洛克心里一发狠,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匹马来使唤,奔跑的效率再上一个台阶。这一次,他好歹逃离了地狱犬的攻击范围,保住了自己可怜的、残存不多的裤子。
“希望这箱子里的家伙值得我们这么费劲……你听,他在打呼噜,箱子里的混蛋竟然在打呼噜!”
“闭嘴!快跑!不想再踩一会高跷就给我少说话,迈开腿!”
“知道啦!我们……”
话音未落,两人脚下突然一空,兽人兄弟猝不及防地摔落下去。体会到全身失重感的刹那,他们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与此同时剧本跳出来一行提示:
第一幕·第二场戏重启倒计时:10、9……
看着这毫无人性的踩高跷倒计时宣言,迪耿和洛克精彩万分地用自己的颜艺诠释了“生无可恋”这个词语,顺便给剧本在心底送上一根中指。
“草拟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