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第二场的剧本非常奇怪,参加这场戏的四名角色被限定“必须掌握了除帝国语之外的语言”。不幸的是,随着帝国疆域的扩张,现在的帝国语的范围非常广泛,甚至连精灵族的语言在名义上都属于帝国语的一种。
于是,同时符合“拥有强攻防守森严的宅院能力”以及“多语言”两项条件的小组,就只剩下了欧文率领的处刑者远征军与博格打头的兽人组合。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曼达希迪将教廷部队当成了自己的后手,于是能参与这次行动的就只剩下了兽人们这唯一的选项。
“明白了,队长。”博格用兽人语咕哝几句,转身将尸体拖进阴暗处,草草掩盖之后重新走上台阶。此时,洛克正好搞定了剩下那半打烧焦的尸体,如果不仔细看只会把它们当成垃圾工偷懒后留下的大袋废物。
“钥匙?”
“这里。”
博格接过金色的庄园钥匙,轻轻掂了掂它的分量,反馈的手感让他皱紧了眉头:“这么重?什么材料?”
“重金。”洛克回答,脸上有些担忧,“我说老大,这会不会是……”
“应该不会……走吧,别婆婆妈妈的,其他人已经在行动了。”
博格拍了拍洛克的肩膀,随后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然后一个闪身进入门内,他的兄弟紧随其后,顺手轻轻关上了大门。
“咔哒。”
门锁扣动的声音传来,兽人兄弟对视一眼,突然齐齐叹了口气:
“总算是把这段剧本要求给解决了……”
实际上,如果真的让兽人们来设计进攻这里的战略的话,毫无疑问他们会把迪耿大师级潜入能力的优势最大化,反正也没有什么陷阱能够威胁到这个据说“能够从塔尔塔斯深渊逃回人间”的顶级游荡者。但是,剧本偏偏要求他们使用正面进攻来完成对院子里的守卫的清洗,迫不得已之下,他们只能尽量按照个人的优势设定好这次计划。
另外,博格还被曼达希迪暗地里要求检查庭院守卫的战斗力,头儿认为这会对其他人的演出提供一个战斗力上的标准,这才有了博格和六名护卫短兵相接的场面。但是,从之前的交手情况来看,博格一点都不觉得这些护卫有资格守卫这里,他们实在是太弱了,不要说和帝国军团的正规军人相比,哪怕是各大王国的“杂牌”部队,也比这些虾兵蟹将强上不少。
曼达希迪还格外强调一点,那就是剧本只会规定特定时间与场景下他们的行动与台词,这段时间被称为“演出期”。演出期期间,他们必须严格按照剧本的指示行动。至于两个演出期之间,他们的行动不会受到任何干涉,相对的他们会遇到什么问题也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如果演出期里,他们的台词或者语气甚至是动作有所偏差,整个时间流会被重置到之前的某一点重来。当然,这种便利并不是无限的,一场戏里只有三次机会,用完了,那就不可能再来。换言之,第四次失误就意味着这一场戏的所有演员的——
死亡!
因此,哪怕兽人兄弟觉得那些尸体隐藏得再怎么差劲,哪怕他们觉得在敌人的大门口说话不是什么好习惯,他们也只能按照剧本的指示一条一条去做、去说,谁都不想赌那第四次会发生什么事情。
博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看了一眼:
“现在是午夜,至少剧本还有头儿配备的这个小东西是这么说的。我们要在十五分钟之内赶到三楼的西翼。上中楼梯然后左拐,一路走到头就可以。”
“真的这么简单吗,老大?”洛克为了谨慎起见延续了剧本里他对自己大哥的称呼,谁也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犯什么忌讳,“我是说,既然门口都有那么多守卫,那这里边进来以后只会有更多的敌人啊。”
“谁知道呢。”博格看了眼四周,兽人的血统让他在黑暗中拥有良好的夜视能力,“大厅看起来没什么动静,分开走,抓住扶手的两侧。交叉注意对方的头顶,我们……”
“轰隆”!
巨大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整个大厅。有那么一瞬间,两兄弟的视线完全被地面所吸引:就在他们两个的影子的周围,还围着数十个影子,它们长短不一、男女老少都有。然而兽人兄弟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身边绝对没有任何活人。
博格的声音被卡在了嗓子眼里,洛克也是一样,两人迅速抄起身上的装备,警戒地看向大厅的各个角落。
沉默,依旧是沉默……博格和洛克背靠着背,相互感受着对方的心跳,那一瞬间的场景即使是他们两个身经百战的士兵也全身发凉。
寂静半晌,洛克率先开口:“看到了吗,刚才的……”
“看到了。”博格点点头,“但它们还没有对我们动手,不知道是受到了谁的命令,还是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
“可是现在怎么办……”洛克举起小盒子示意了一下,“已经三分钟过去了。”
“就是说必须要开始行动了。慢点走,到了三楼再另行打算。”
两人开始缓缓移动,生怕不小心撞上个什么没有躯体的玩意。在卡尔萨帝国,幽灵和鬼魂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物,有些有钱人家甚至专门把自己的仆人的灵魂限制在某处宅院里当成自己的护卫……也不知道他们刚刚“惊鸿一瞥”的那几个家伙是不是这方面的翘楚。
不过兽人兄弟的行动倒是相当顺利,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三楼,期间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奇怪……”博格在上到三楼以后有些心不在焉,“为什么外面有守卫,庭院里面的防备却如此松散?不、不对,这不是松散,而是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没有巡逻,没有暗哨,甚至连监控水晶都没有。”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博格的目光在一份名贵的画作上划过,“有钱来搞如此豪华的装潢,说明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个喜好奢靡生活的家伙。像他这样的人往往应该很怕死才对,恨不得把每一寸地板都铺上保镖才是正理。但现在……”
“老大。”洛克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外面有些不对劲。”
“嗯?”
博格一顿,偏过头看了眼窗外,只见一轮满月正挂在天空。
等等……
满月?
博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自己的兄弟,从他微小的动作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们看到了相同的场景,可是,现在是十月初,怎么会有满月挂在天空之中?还有,刚刚明明还是大雨倾盆,又怎么可能在天空中出现“满月”?
“是幻术吗?”博格短暂地让自己进入血怒状态,然而眼前的场景没有丝毫的变化。
“不是幻术。”退出血怒,他得出了结论,“那……难道头儿告知的‘可能出现的异常’,就是这种场景吗?”
在他们出发之前,曼达希迪曾经告诫他们一定要当心剧本中的“异常情况”。具体会发生什么他也无从得知,只有在戏里出场的人才能知道那场戏里的具体情况,其他人,无论雇佣兵阵营还是贵族阵营,都绝对不可以参与其中。否则,他们将会面对剧本的“异变”,甚至可能直接触发某些超出想象的结果。
向自己的弟弟打了个手势,博格继续向前移动,走出两步后他又停了下来,因为在他的感知里洛克并没有跟上来。
“兄弟?”
博格回头,却见洛克正沐浴在月光里,全身上下散发着圣洁的气息。这不是比喻,而是真的有某种白色的烟雾从他的身上升腾起来,一点点消散在半空。从博格的角度来看,简直就像是那月光正从洛克的身上抽出什么东西一样。
“见鬼!”
博格迅速上前,然而就在接触到月光的刹那,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僵硬,脑海中响起一个清丽的声音:
“过来吧,过来吧,到月光中来,沐浴在这圣洁的光辉里……”
博格僵硬地点点头,左腿迈开了步子,一点点向自己的兄弟靠拢。
“对了……对了……和你的兄弟一起,接受我的力量,让我们共同起舞,让我们……”
“去死吧!”
血怒·激昂!
接触到洛克的皮肤的那一刻,博格强制发动了血脉觉醒,连带着自己的兄弟也一同进入了血怒状态。这怒火如同汪洋大海,狠狠冲洗了两人的灵魂,把那不知所谓的声音给排挤到了天边,不再响起一声。
“还好吧,兄弟?”
“没问题……”洛克勉强压制了自己内心激荡的血液,“我还可以……”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捂住了嘴,骤然收缩的瞳孔里还有一丝惊恐。就在刚才,神经骤然放松后,他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最熟悉的语言。
他说了帝国语。
显然,博格也注意到了这一失误。他立刻抽出战斧,谨慎地看着周围的场景,想要防备敌人的突袭。
“当心,兄弟。”博格提着战斧谨慎地后退了一步,伸手摸向洛克所在的位置。
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
“兄弟?洛克?”
博格愕然转身,然而他的兄弟已经不见身影。
“怎么回事?”
二十多年来从没和自己兄弟分开的博格头一次感到了茫然和恐惧,自己的半身就在他的身后,他的咫尺之处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他去了哪里?
他会遭遇什么?
博格看向小盒子,时间只剩下三分钟。他必须做出决定,是要救出自己的兄弟,还是继续完成头儿的任务?
这个问题刚刚出现在脑海,博格就轻笑出声,难道这是什么很困难的决定吗?
兽人,从来不会放弃家人。
“来吧,”博格用兽人语轻轻发出挑战,然后用帝国语字正腔圆地冷声说道,“你这个狗娘养的。”
话音未落,博格身边突然腾起一阵白雾,刺骨的严寒随之侵入他的四肢百骸。如果博格是人类,这种程度的寒冷已经足够阻止他的行动,但他是兽人,面对这种情况最简单的破解方法就是——
“血之狂怒!”
沸腾的血液燃烧了寒冷,也强化了他的五官。周围的环境已经大变样,从华丽的庄园来到了荆棘的荒野。这里没有活物,没有温度,没有光亮,有的只是一条笔直的道路与道路两边奇形怪状,极尽诡异之所能的枯木。
“这里是——”
没等他做出反应,一阵风声便从他的脑后杀来。博格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应对,侧转身的同时两把战斧交叉挡在攻击的必经之路上。
然而,那不知名的兵器竟然直接无视了他的阻挡,化作一道虚影穿透了他的防御,这让博格大吃一惊,但还不等他再次格挡或者闪避,他的脖子就猛地一疼,接着视角突然升高,力量也随之远去。
“怎么……可能……诶——”
在博格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一个身穿沉重铠甲的……
“无头……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