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呐！”欧文的眼里一片赤红，那是某种巨大到无法形容魔法的倒影，“这是……神罚吗？”
没人回答他的话，所有人都只是怔怔地看着天空。那里有一个体积缩小了无数倍，但威力与炽热丝毫没有削减的太阳正在缓缓下落。而它的最终目的地，毫无疑问就是这艘黑色飓风号。
不可抵挡，也不能抵挡！
直到现在，探险队的众人，甚至包括了同为帝国军团战斗序列的克里斯和他的队员才明白那句传言的含义：
每一艘拥有帝国中将坐镇的军舰，都是能移动的天灾。
可不是么，如此庞大的威势，甚至足够毁灭一座小型城镇，便是称为天灾又如何？而且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这种“人造天灾”不可能仅仅释放一次。
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自然的力量是无限的。曾经无数年难得一见的强大法术，在法师阵列这种超越了时代的发明出现后，已经成为了帝国军团的常用配置。
在过去，法师们要挖掘自身的魔力，将它们和魔网构成链接，利用咒语、手势和祭品进行引导，并最终变为成型的魔法。这么一来，他们能够使用的魔力上限，就无法超过他们自身的魔力限制；他们能转化魔力的效率，就无法超越他们个人的天赋；他们能够使用魔法的威力，必然受到施展法术时与魔网的共鸣度。这么多步骤，每一步都会带来相当可观的损耗，最终施展出来的魔法的威力，当然就几何指数地大打折扣。
然后人们想到了魔法共鸣，让先天条件比较相似的法师互相配合，让他们的魔力汇聚成同一个法术，大幅度提升法术的威力。
可惜，想法虽好，实际实行起来却极其困难。法师不是牧师，对牧师而言，相同的信仰会自动让他们的精神状态调整到一个特定的范围，从而让神术获得最高限度的共鸣。而法师呢？追寻自由的他们根本不可能有相同的观念或者信仰，因此形成共鸣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一起施展法术的可能更加渺茫。历史上少数成功的例子无外乎血缘关系或者集体洗脑之类的词汇，没有任何例外。
既然人类行不通，那机械呢？众多法师在帝国的支持下开始了相关的研究。终于，在三十五年前，法师阵列这种划时代的发明得到了创造。
魔力供给的问题由自然元素收集装置搞定，共鸣的问题由他们身下强制共同频率的金属板搞定，与魔网连接的问题由事先写好的金属魔法回路搞定。最终，人们发现唯一能限制法师阵列威力的，就只有制造它的金属强度与魔法亲和力而已。
在无数配方中，有一种合金脱颖而出，它能支持最多十名法师共同联合输出，释放的法术能够达到六环，甚至是七环（如果不顾法师阵列的损耗）的地步。虽然它的成本相当高，但帝国还是给所有中将级别的将领配备了相应的法师阵列。现在，风暴之怒号上的战斗法师们，毫无疑问正在最大化地利用这一优势。
“不能硬抗！”博格最先回神，转头就冲着巴克利怒吼，“加速，快点冲出中心包围圈！”
“我在尝试！”老酒鬼手里的舵轮已经变成了螺旋桨，“但是那玩意是会动的！”
“追踪型法术！”迪耿咬咬牙，“这么大的体积，竟然还能跟过来，麻烦……本来没想过在这种地方就用这些东西的。”
手指一动，一根绿色的弩箭出现在迪耿的手中。他快速扫了一眼甲板上的布置，手指一动，弩箭就飞上了半空，直朝火球冲去。
就在那只弩箭即将命中火球的时候，它突然转了个大弯，一头冲向不远处的海面，那个火球悬停了一瞬间，接着鬼使神差地跟着弩箭一同落向大海。
“快快快！”迪耿估算着爆炸范围，发现还是不能完全逃出生天，赶紧一叠声地催促起来。
“来不及了！”艾琳眼看着火球与海面接触，全身的火焰元素化作巨大的红色盾牌挡在船尾，“大家抓紧。”
话音刚落，整个世界突然变得白茫茫一片，好像圣人常说的神灵使者降临的场景。只不过这次的使者脾气相当暴躁，任何离得比较近的东西都会被直接化作气态，然后送上众神殿去享福。
剧烈的冲击推动炽热的火焰，战锤般狠狠打在艾琳维持的魔法盾牌的中央，整个法师阵列都因此狠狠震荡，似乎下一秒就会碎成两半。但火焰盾牌似乎并不愿意束手待毙，它一边抵抗强大的冲击力，一边把接触到的火焰转化为自身的养料，用来继续抵抗接踵而至的破坏性冲击。
“光靠她不行……”迪耿有点着急，“不能让她把力量完全消耗在这里！船长，用喷水吧！”
“好吧，这就来！”巴克利极力稳定住舵轮，接着向船舱后的一组水手下了指令。
很快，大量的水雾在船只周围升起，不断冲击着那些固执的火焰。半分钟后，那巨大的火球终于没能抵挡住大海的力量，它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阵白烟消失了。
“报告……咳咳……损伤？”
博格挣扎着从一堆麻绳里脱身，半边身体上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方才的护盾没能完全抵挡对方的魔法，还是有一部分船体受到了火焰的侵袭，人们正三三两两地灭火，防止更进一步的灾难的形成。
“没有人员伤亡。”克里斯看了看四周，“但是损失了不少物资，有点得不偿失啊。”
“还是等会再说吧。”洛克拍了拍他大哥的肩膀，后者回过头，立刻就看到了让他崩溃的一幕。
“还来？！”
却是远处的敌方战舰船头出现了白色的闪光。这种光芒很熟悉，不久之前头儿才使用了类似的魔法把一艘猎杀者拖进塔尔塔斯深渊，所以博格几乎立刻就认出来了了它的魔法性质。
“当心弹道！是闪电魔法！”
话音未落，巨大的光芒终于脱离了束缚，化作一只巨大的雷鸟俯冲而来。巴克利尽了全力去躲闪，却还是被一只张开的翅膀扫了一下。可就是这小小的接触，周围的雷电竟然被大规模吸附过来，不断消耗着护盾的能量。
“不妙……”艾琳咬牙顶住，“这不是单纯的毁灭系法术，对方用幻象法术进行了拟态，模仿了飞翼鸟翅膀的黏性！”
洛克一拍脑袋：“用水泼！”
“去你的吧！”博格大怒，直接给了自己弟弟头顶一巴掌，“那是雷电，不是真的鸟！你想尝尝兽人烧烤的味道吗？！”
“不是啊！”洛克抱头鼠窜，“我是说可以提前用水去泼它，反正它分辨不出谁才是目标不是吗？”
“咦？”艾琳回头看了一眼，“你的脑子不错嘛，谁要再说兽人脑子里只长肌肉我就揍扁他。”
“可行吗？”迪耿很紧张，他注意到对面再次亮起了相同的光芒。
“理论上是可行的。”艾琳迅速调整了法师阵列的属性，“以防万一，用水墙先试试，如果这一招好用，那就不用担心了。”
很快，又是一只雷鸟跨过海面，不过这一次它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层阻碍，于是它的拟态外形立刻转换了攻击目标，将所有的威力发泄到了水墙上。
雷声震天，特效相当华丽，可惜实际效果还不如直接扔砖头。
“果然好用！”艾琳兴奋地一拍手，“这下可以把这种新的防御方式写进研究报告里了。”
“那种事情能不能等会再说？”博格一头黑线，“他们的攻击还没完呢！”
果然，话音未落，一根粗大的弩箭就擦着黑色飓风号的右舷飞过，然后一头扎进了大海里。
“弩炮？！”巴克利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我们应该还有几千米的距离吧？”
“加持了奥术，”博格没放过那一闪而过的蓝光，“大幅度减少了阻力，而且强化了冲击力。”
“有点麻烦了。”欧文快速修复着受损的甲板，心里有些不安，“这是物理攻击，魔法护盾没办法阻止它。”
正如欧文所说，接下来的攻击轻而易举地贯穿了魔法护盾，不断在船只周围制造杀机。饶是巴克利全力躲避，黑色飓风号还是被一根巨大的弩箭命中了侧面，剧烈的震动让所有人脚下一滑，匆忙握住身旁的物品才维持了平衡。
“损管，下去看看！”巴克利开始接过指挥权，“把那该死的东西从我的船上弄出去！”
“火力太猛了！”迪耿重新爬上自己的位置，不过此时的了望台只剩下了一个底座，它的上半部分已经被一根弩箭轰得粉碎，“能不能试试幻象法术，干扰敌人的视野？”
“没用的。”克里斯抬起头，面色不善地看着阴云，“已经下雨了，在雨水里，风暴之怒号可以绝对锁定我们的船，除非我们逃出它的领域。”
“真见鬼……”
“咔嚓”！
一道水桶粗细的巨大闪电从天空劈落，正中黑色飓风号的桅杆，整个护盾忽明忽暗地一阵闪烁，最终还是勉强支撑了下来。
“来了……”克里斯再怎么英勇，此时也不由得露出了畏惧的神情，“风暴之怒开启领域后的闪电打击，终于开始了。”
“什么闪电打击？”
“对处于领域内的所有敌人的无差别攻击，威力会越来越强，而且根本没办法躲避。”克里斯抬手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的能量，面色难看起来，“而且它会逐渐抽离空气中的能量，这样下去法师阵列会因为缺少能量而不能顺利运行，只能使用船只核心的能量了。”
“难怪呢。”艾琳抬起头，她觉得释放法力时的间隔越来越长了，难度也在提高，“我们有点使不上力了。”
看着暗淡下来的护盾，迪耿下意识地看向那个一直没有动静的身影：“头儿到底在想什么呢？这样下去我们可撑不住啊。”
“希望头儿有自己的计划。”
计划？
曼达希迪当然有，而且正在实施。只是他低估了这海水的深度，哪怕他只是用意识逐渐探索海底，那种压力、冰冷、黑暗还有若有若无的低语都足够让人发疯。
但他不会，不是因为有个魔神在支持他，而是因为他见过比这更加可怕的黑暗与恐惧。说实在的，比起落入深渊时见到的那些疯狂，这些东西实在是——
“小儿科一套罢了……”
很快，曼达希迪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光芒，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他心下明白，自己想争取的对象已经不远了。
“教廷说的没错，这家伙的灵魂果然还没有消散。”
那么……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笑容。
“是时候从梦里醒过来签订契约了，大块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