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枫从来不是个会自欺欺人的人,知道自己要什么,就会努力的去得到它。
她是个冷感慢热的人,对于萧崇源,她也仅见过两次。一次在湖边,没有什么特有的感觉,但却对他充满好奇,不只是为他出色的外貌,而是为他身上那种独有的特质及不形于外的霸气,更是为他的沉稳内敛所折服。
第一次,她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记住了这个男人。
第二次,他出现在她的眼前,却救了她两次,从她被蛇吓得跌下树来,到他毫不犹豫地为她吸掉毒血,那一刻,她充满了感动,或许,还动了心……
这实在是不妙的,在她察觉到自己对一个古人有了特别的感觉之后。但这个不妙也只在她思维里停顿了片刻,她立刻就有了决定,她决定追他。即使他已是她的丈夫,然而她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她的左手臂上的殷红守宫砂。
这意味着什么?白枫当然知道。曾在书上看到过关于守宫砂的解说。那是象征女子是否还是处女的标志。
那么,他们结婚将近一年,萧崇源却没碰白凤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似乎有点诡异。
距离被蛇咬那天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这期间,萧崇源没再出现。她不知道,他好多了没?
据太医说,他因为给她吸毒血,毒气攻心才导致昏厥,不过好在他功力深厚,才没什么大碍。
当太医那样说时,她明显感觉到太医不谅解的眼神和席戎充满仇视的敌意。
以萧崇源在朝野的声望,对于他们不恭的态度,她想她是能够理解的。
早就想去看他了,然而她的蛇伤,昨天才彻底好转。
那蛇毒着实厉害,李太医说,幸好是王爷及时把她的毒血吸出来,又及早封了她的穴道,没有让毒血蔓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知道李太医口中的不堪设想,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一命呜呼。
虽不知道李太医有没有危言耸听的意味,她却相信当时真的很危险。
她不懂得如何去追求一个人,特别是男人。不过在前世的时候,她却被许多人追过,只是在几次之后,那些人就对她退避三舍了。所以大哥总笑她是冰山,还说终有那么一个人会出现,然后将她融化。然而……她再也见不到大哥了,再也看不到他温熙的笑,更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突然心情有些沮丧,她的大哥,她相依为命的大哥,他一定还在为她的死而伤心吧?但愿他能找到一个适合他的女孩,然后厮守一生,那样他才不会太孤单。
走进竹苑,立马被眼前一大片的竹林震住。果然跟它的苑名一样,没让人失望。
看来萧崇源非常喜欢竹子,就像他的性格,清幽、深沉。
“这不是凤姐姐吗?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声娇滴滴的声音自右前方传来。
白枫微眯起眼看去,是上次那个少女。
听绿荷讲,她是一个外姓亲王的郡主——云罗,与萧崇源有婚约。如果没有她的出现,那么毫无疑问的,现在渊王府的女主人就是她云罗。
难怪她总是对她充满了敌意,每次说的话都带刺儿。
还有一件可疑的事,那就是之前白凤落水那天,云罗就在旁边,白凤不会泅水,在水里挣扎了片刻,就沉入了湖底,而那时,云罗才命人下水救白凤,可惜晚了,白凤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她的灵魂穿越,住进了白凤的身体,那么白凤连同她的灵魂一起早就香消玉殒了。
绿荷落水,不是没注意到是丫环使的诡计,丫环会那样做,恐怕也是受某人指使。她不信萧崇源不知道,那他没有追究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她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王妃不是吗?
她在所有人面前暴露了一个破绽,之前的白凤是不会泅水的,现在却会了,怕不引起大家的猜测,说她心机深重。
当时她没有想那样多,也可能是出于职业的本能,见绿荷在水里挣扎,她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身为警察,她有着较一般人更敏锐的嗅觉,而她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那就让她抽丝剥茧,拨开团团迷雾。
没有理会云罗,她径自绕过她。
云罗不敢置信的瞪着她的背影,她居然敢这样无视她?!
她朝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叫青宁,从小就陪在云罗身边,且还会一身武艺,既当侍女也当侍卫。
云罗的意思,她当然明白,就见她身形一闪,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走到了白枫的面前。
白枫看着这个不苟言笑的侍女,微微吃了一惊,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侍女竟也身怀武功,不得不让她刮目相看。
“什么事?”她淡淡的说。
青宁没有说话,云罗走了过来,挑衅的看她,指着她怀里的花,掩嘴笑道:“你这花该不会是要送给九哥的吧?”说完一脸的鄙夷。
白枫没有感到一丝窘迫,一脸坦荡的说,“是又如何?”
云罗脸上笑盈盈的,实则银牙暗咬,她最看不惯这个女人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遂轻笑道:“不如何,只是想给你提个醒,九哥最怕花了,通常花会让他的鼻子过敏,如果你敢把花捧到他面前,他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云罗说完,等着看白枫难看的脸色,不过她却失望了。
“说完了?”白枫睨了她一眼,领着绿荷再度绕过她。她自然知道云罗口中的九哥是谁?
萧崇源是先皇的第九子,故而云罗喊他九哥。
“你……”云罗恨恨的看着她的背影,最后跺脚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这女人怎么倒霉?
就像白枫想的一样,那个男人真的很忙。此刻,她就被席戎挡在了书门外。
“王妃请回,王爷办公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言外之意很明显,若是不识趣点,后果自负。
“不能例外?”白枫漫不经心的问着,低头看着怀里的花,纤巧的手指轻轻地抚弄着花瓣。他真的对花粉过敏吗?云罗的话当然不可信,但也不能完全不信。
“不能。”席戎斩钉截铁的回答,皱了皱眉,刚才是云罗郡主,现在是王妃,都当这里是菜市场吗?目光却不经意的在她怀里的花上停顿了一下。
“王爷对花过敏?”注意到他的表情,白枫问道。
席戎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移开。
见他不答,白枫幽幽的叹了口气,伸手往后,绿荷马上递过一个篮子。“既然王爷在忙,我先走了,但麻烦你把这鸡汤交给王爷,让他趁热喝。”把篮子往席戎怀里一塞,转身就要走。心里忍不住吐了吐舌,觉得送鸡汤有点狗血,但她也只会这招了。谁叫她没有追过男孩子,不过以前的同事都是那样做的。虽有献殷勤的嫌疑,可她们好像还满乐衷此道的。
不同的是,她们送给男同事鸡汤,是因为爱慕对方,而且那汤还是她们亲手做的。而她的这盅鸡汤却是府里的厨子做的,而且她也不见得是爱慕萧崇源,充其量是喜欢他,还有更多的感动。她觉得若是能与这样的男人厮守,或许不是坏事。
“什么事?”
才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及一句低沉中带着不悦的男声。
她霍地转身,果然看到了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她微勾了唇角,定定的看着他。
对上她笑意盈然的眸,萧崇源愣了一下,紧皱的眉缓缓地舒展开来。“有事?”
“嗯……”她点点头,缓步走了过去,站在台阶下,距离他五个台阶的地方,微微仰起头看他。“你不能闻花香吗?”
萧崇源看了眼她怀里的花,眼里出现诧异的神色。
“很浓郁的就不行。”
低头看了下怀里的花,嘴角绽出灿烂的笑,“我觉得这束紫色的花很配你,而且它一点都不浓郁,只有淡雅的清香,不仔细闻,其实闻不出来。”
旁边的几人都被她的笑容震慑住了。
白枫没有察觉几人的变化,抱着花走上台阶,将花放到萧崇源的怀里,轻道:“送给你。”
她第一步的追求算成功了吧。追求别人怎能没有花呢?不管女人还是男人,收到花,应该都会小感动一把吧。
今早起来,想到这个方法,打算在默心阁里采一些的,走进院子才发现,偌大的默心阁居然会连一株花草都没有,心下疑惑却也只能到大花园里去看看。然后,她就发现了这紫色的花,花芯是黑色的,这种花她从来没看到过,倒是觉得很特别,于是就摘了一大把。
萧崇源怔愣片刻,才低头看着怀里的花,借以掩去眼里的某些情绪,“花很漂亮。”
“那你要记得把它插在有水的花瓶里,那样它才不会枯萎得那么快。”白枫看他抱着花的样子,忽然觉得他变的亲切了很多,不再那么的遥不可及,所以忍不住啰唆了起来。又指了指席戎手里的篮子说道:“那个鸡汤炖了很久呢,你要趁热喝哦!”
然后,没等萧崇源说话,便拉起绿荷跑了。
而站在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云罗气得咬牙切齿。暗骂白枫卑鄙,居然连讨好的招式都用上了。不过有她云罗在的一天,她是不会让她得逞的,九哥是她的,九哥说过会娶她的。
在白枫的旁敲侧击之下,她终于知道默心阁为什么没有花了。
据绿荷说,白凤不喜欢花,刚住进默心阁,就命人将花全部拔除,一棵也没剩下,有时在大花园里看到盛开的花朵,就会变的心情很不好,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走出过默心阁。
白凤为什么会讨厌花呢?女孩子不都是喜欢花的吗?不然也不会成为追求者必不可少的道具之一。
一个原本容不下花的人,却突然送花给萧崇源,他们一定对她充满了疑惑。
既然花是追求别人的道具之一,那么她的默心阁怎能没有花呢?而且光秃秃的院子实在不美观雅致。于是她命人将大园里的花卉移植了一些进来,还调了一个花匠专门负责养护。
以后摘花也容易一些。
每天帮花匠整理园子,有些乐在其中。这种悠闲的生活,在前世根本没法体验,那时好忙碌,整天忙着破案、抓坏人,精神处于极度紧绷状态。从没像现在这么轻松、惬意过。
自那天以后,她没再去过竹苑,却仍然每天摘好了花让绿荷送过去。除了这个,她还每天亲自跑到王府的厨房,盯着厨房师父做出最美味的汤,再让人送给萧崇源。所以说,她也是很用心的,虽然没有亲手做,但同样用了心的。从厨房师父哀怨的眼神里,能读出她已经给他们造成了诸多困扰。堂堂渊王妃每天跑到厨房,无疑给那些下人们带来了无端的压力与不自在,尤其这种尊卑分明的封建时代。
白枫一边哼着歌,一边摆弄着手边的花,白皙的脸上沾到了些许的泥土而不自知,看了眼身边低头整理花圃的少年,漫不经心的问:“林澈,你进府多久了?”
少年一愣,停下手边的活,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头。“三年。”
突然感到汗毛直竖,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去,这一看把她吓得脸色煞白,大叫一声,跳到林澈的怀里。还不停拍打着林澈的背,结巴的说,“林澈,蛇、蛇……”
林澈被她的举动弄得身体僵了下,凝目望去,果见花丛里一条青蛇快速爬过来,气势汹汹的像是经人训练过。
林澈的袖子微动,一股气劲倏地由他指间激射而出,只在顷刻间,那条青蛇就成了死蛇。
白枫暗暗心惊,原来这渊王府里还有这样的高手,而且看起来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下人。看来渊王府卧虎藏龙啊!
正当她惊疑不定的时候,后面响起萧崇源不悦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白枫一惊显些摔下来,还是林澈好心将她抱了下来。
林澈从容不迫的向萧崇源行了一礼,便埋头又开始整理花圃。
萧崇源深思的看了林澈一眼,才将目光落在白枫身上,以及她脸上的脏污。“你怎么了?”
白枫后怕的指了指地上的蛇尸体,身上凉飕飕的,鸡皮都起来了。
“你很怕蛇?”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他基本已经了解这个女人,似乎天不怕地不怕,却很怕蛇。上次被蛇吓得从树上跌了下来,而这次……他看向青蛇的目光变得凌厉,这次又只是意外吗?
“嗯……”她用力地点了下头,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换个住的地方?这里也太糟了,老有蛇出没,真是越怕什么来什么。
萧崇源高大的身子突然挪近她,把她娇小的身子笼罩在他的气息里。还没反应过来,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抚上了她的脸颊,感觉脸上烫烫的,因为他的触碰而瑟缩了下。
“脸上脏了。”
“哦。”呆呆的应了声,脸却无故的红了。
萧崇源定定看着她嫣红的脸颊,觉得她哪里变了。以前的她,虽然不常见,却知道她大多时候是忧愁而哀怨的,而且很不开心,虽然也很美,眸子却暗淡无神。不像现在,眸子清亮无比,褶褶生辉得让人忍不住的沉醉其中。
这样的她其实才是危险的!那么他要如何防患未然?一旦她的美丽教别人瞧见,势必引起一场更大的杀戮。到时候,渊王府也藏不住她,更不要说保她周全了。
“王爷,你今天有收到我送去的花吗?”她微微仰起脸看他,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她看人的时候,总习惯微眯起眼睛,那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看在萧崇源眼里,说不出的可爱迷人,在阳光的沐浴下,她仿佛是不小心跌入尘埃的精灵,有种不惹尘埃的美丽。
“嗯,还有鸽肉参耆汤。”他很认真的回道。她愣了一下,接着,杏眼笑眯成了月牙形。没想到他还知道什么汤,以为他不会喝的。
“一起吃午饭吧。”很自然的,他牵着她的手步入内堂。
低首看着两只交缠的手,白枫晕眩了下,却没挣脱。
身后,席戎见状快步走出默心阁,知道主子要在这里用餐,他去厨房命人传菜到这里来。
皎洁的月亮高高悬在天际,暮色已浓。
林澈刚要走进院子,一记轻佻的口哨声传来,循着声音看去,竟看到王妃坐在园子入口处一棵横伸的枝木上,他微微诧异。
白枫举了举手中的酒坛,示意他过去。
一个圆形物体朝他掷来,他轻而易举接住,低头看去,却是一坛酒。
“今天的月色很好,不是吗?”白枫看了他一眼,仰头灌了口酒,月色美丽,没有酒怎么行?她喜欢在月色好的夜晚,独饮自乐。
“嗯。”他轻应,倚树而站,撕掉酒坛的泥封,也喝了口酒。
白枫抬眸打量他,一个花匠居然有独立的院落,且身上没有一般下人该会有的卑躬屈膝,反而有种卓然的气质。
“林澈,我想学你身上的武功。”开门见山,绝不迂回。
他喝酒的手一顿,没有否认自己会武功的事,只道:“学武并没你想象的容易。”
“嗯,我知道。”她点头,她有些拳脚功夫的,自然知道学武不是件简单的事,只是她以前就很痴迷武侠小说,对书上那种出神入化的武功很感兴趣,没想到现在能真正轻亲眼见识到。今天在看到林澈露了一手之后,她便决定找他教她,即使只能学到皮毛,也够她用啦。
“真有易容术这种东西吧?”她漫不经心的询问,眼神却一反清冷,炯炯的看他。
月色投在她白皙的脸上,有种不惹尘埃的美丽,他一时愣住,半晌才点头,“有。”
她轻巧地跳下树来,走到他面前,微微仰着脸,“那说好喽,每晚这个时候,我会来找你。”手中的酒坛轻轻碰了下他的,“干杯。”仰头灌了一大口,才魇足的喟叹,“晚安。”
望着她翩然而去的身影,林澈默然,这样美丽的女子……仰头狠灌了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