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方寸天地”迎来一位意外贵客,一袭墨竹旗袍,华美古典,让人见之,全然忘却其半百年岁。
永乐惊喊:“云轻老师!”
杨云轻拉过永乐手,笑道:“永乐,我们又见面了,我是带着任务而来。”永乐求学期间,趁闲参赛。她是座上观客兼评委,永乐不迎合时俗,遗世独立,清新简约的风格,深得她的喜爱。她本以为此可畏后生,大开大阖,叱咤湖海。不曾想屈就于“如月”。她辗转于各时尚之都,但见一亮眼之人,问其身上亮眼衣服出处,皆答:“黄永乐”。永乐隐身不露,美名远播。近“湖海时装秀”紧锣密鼓筹备之中,她和约翰·伯尼是领头人,他们重中之重甄拔各地时装设计俊杰,其不囿于毛遂自荐名单之中,更会主动亲顾邀约,永乐便是其一。她尽地主之便,前来相邀。
两人坐定,杨云轻将手中金色绣卡递之,道:“湖海时装秀欢迎你,我和约翰期待你的佳作。”
永乐接来展阅,见被邀方为“黄永乐”,而非“如月工作室”。且道:“谢谢云轻老师和约翰的抬爱,但我有两个要求,第一,我参加与否,需征得徐老师的同意;第二,我若参加,不是以个人名义,而是‘如月工作室’的名义。”
杨云轻一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永乐显非追名逐利之士,诚有一颗清淡无为之心,其衣由清淡无为之心挥洒而就,翩翩孑然,何似来于尘世。她和约翰求贤若渴,于永乐是势在必得,笑道:“好啊,我和如月有数月未见,想念得紧,来此不拜访,稍显失礼。”
赵倩芝为两位上盏备水完毕,主动请缨道:“我请徐老师移步来此。”
永乐于其一笑,示意赞同。
杨云轻道:“你的衣者中,不顾你反对与否,强行改动尺寸,改了犹不会为衣增添美色;但若你不改,便少了一位衣者。你是改还是不改?”她身兼数职,设计师是老本行,手头上有几十位衣者,郭韵迪是其一。郭韵迪嫌橙裙领太低,并留话于杨云轻助理,助理未征询杨云轻,擅自上移二十二毫米。杨云轻被蒙在鼓里,直到郭韵迪登门告状,斥责永乐目中无人,孤傲无礼,泼裙事件加油添醋地说了一翻。杨云轻历经世事,孰是孰非,一目了然,于郭韵迪的说辞未作一句评判。但觉听多了左近赞誉言辞,于永乐的直言不讳,犹觉难能可贵,惜才之心,油然而生。且严训助理,重做橙裙,亲送郭韵迪手中,诚诚道歉,此事方了。
永乐道:“不改。”她素以诚待人,幸未遇上如斯不可理喻之人。
杨云轻道:“若天下衣者皆如此这般,你不就无衣可做了。”
永乐笑道:“云轻老师未雨绸缪,提醒我得多掌握一门技能,服装设计不容我,好另谋出路。”
杨云轻道:“倔强的孩子,我喜欢你这股倔强劲,别另谋出路,湖海时装秀,犹等你这块璞玉,闪耀光芒。为这场秀,劳你给我做身旗袍。”湖海之内,无人不晓,杨云轻的旗袍,美甲天下。
此语一出,等于是给永乐下了战书。永乐心中犯难:“我若拒绝,便是不战而败。我未有好战好胜之心,以示尊重,迎战而上。”遂道:“云轻老师不嫌弃,我甘愿受劳。”且拿尺为其量体,她伤势已愈,活动自如,量体虽已是赵倩芝之职,偶也代劳。
杨云轻叹道:“我若真下战书,普天之下,也只有你应战。不知他人是畏惧于我,还是无视于我。”她这一叹,甚有高处不胜寒之感。她于人邀衣,并非有心挑衅为难,不过是想领略另外之美罢了。
此时,徐如月人未至声先至,“云轻,云轻。”伴随着喊声,其欢然来于杨云轻身畔。
杨云轻起身相迎,两人相视一笑,显是熟识,徐如月年长两岁,两人不拘长序,互呼其名。杨云轻道:“如月,西湖一别,有半年之久,你呀,容貌不改,我呀,你瞧瞧,眼角添了一道皱纹,全赖‘湖海时装秀’,事无大小,皆有门有槛。你的好学生,永乐也给设上门槛,你来得正好,请你动动金口,移了这门槛,我就不用费力迈腿。”
徐如月来时路上自赵倩芝口中已知事件原委,心中清楚,能入杨云轻、约翰·伯尼的慧眼,当是永乐,而非“如月”。因着永乐,“如月”踏上“湖海时装秀”的舞台,跻身一流。了偿多年凤愿,为期不远矣。心中自喜不已,嘴上却道:“永乐不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她心善孝顺,尊长敬师,我是长是师,便也不能勉强于她。”且歪首于永乐,道:“永乐,我尊重你的意思。”
永乐何尝不知徐老师心愿,岂能喧兵夺主。向杨云轻道:“我愿意以‘如月工作室’的名义为‘湖海时装秀’增其微光。”话毕,将邀请卡和笔端放于徐如月面前。
徐如月知晓其煞费苦心、深远用意,亦不推辞,提笔签之。
杨云轻道:“任务完成,我现在是闲云野鹤,悠逛锦城,如月若有闲,一同去。”
徐如月道:“当然同去,我俩难得一聚。”言语之间,已然挽起杨云轻手。两个一面轻叙契阔,一面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