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如月工作室三楼会议厅内,二十余人济济一桌。徐如月居中,厉目一扫,威然道:“黄永乐,起立。”
永乐依言起立。
徐如月问:“室规第三条是什么?”
永乐答:“衣者至上。”
徐如月道:“昨日,你待郭韵迪,可曾做到?”
永乐答:“我未曾做到。”
徐如月问:“你可知错?”
永乐一怔,昨日之事已抛之脑后,谁对谁错,真未思量。但徐老师如斯问,肯定是错了,且答:“我知错。”
昨日目睹之人皆面面相顾,未觉永乐有错,而是郭韵迪蛮横无礼。
徐如月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重回昨日,该如何待郭韵迪?”
永乐烈性难改,重回昨日,依然如昨;但显非徐老师所求。若是徐老师面对昨日郭韵迪泼裙风波,她心思活络、巧言善语,当不会惹得郭韵迪怒不可遏,更不会流血受伤,将风暴消匿于无形。
徐如月见其皱眉苦思,心中想:“永乐脾性直爽,哪会迂回弯绕,是我苛刻了。昨日,郭韵迪确实蛮横跋扈。但若每位衣者皆如此这般,依永乐不卑不亢的对待,想必工作室不会有人来人往的繁荣画面。”她开口道:“郭韵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你们若是郭韵迪还会再来吗?”她目掠全场,道:“衣者,形形色色,有的若涓涓细流,有的如湍湍瀑流,我们唯心宽似海,方纳百川。”缓了缓语气,道:“一个微笑、一句道歉、一步退让,干戈不起,衣者顺意,我们顺心,何乐而不为呢。”顿了顿,道:“昨日之事,引以为鉴。散会。”
众人相继离室,位于徐如月右首的张明娟,迎逆流而来,附永乐耳畔道:“你一点儿没错。如能投票选队,我站你队。”
永乐轻喊:“师傅。”
张明娟拍她右肩离去。
徐如月见室内余自个儿和永乐,挪位于其身畔,关切问道:“手掌伤得深吗?伤到骨没?”她已然褪却一室之首的身份,斯时不过是一位疼爱孩子的长辈。
永乐摇首,道:“一点皮肉伤而已。”复垂首道:“对不起,因为郭韵迪,我让你为难了。”
徐如月道:“傻孩子,这话不说。姑且不论郭韵迪好与否,我希望你无论何时何地,倔强一点、自私一点都无可厚非,但求你平安无事。”
妈妈若见到永乐的伤,亦会如是说,唯有顺其心意,遂点首“嗯”。
今日室务末项,与小灿于云上茶晤谈。永乐来于老地老位,见举棋落棋的小灿,晃眼成了黄桷树下伏石桌自弈的灿烂。她蓦然惕醒:“我不可再糊涂,将小灿混淆成灿烂。”且落座,问:“我来晚了吗?”
李星灿抬首,目光轻柔,道:“是我来早了,效仿于你,想尝尝一面等候一面弈棋的滋味。”
茶员上茶,报名:“鸳鸯共舞。”
永乐闻茶名,未加思索,向其唤道:“等等……”欲换往日“始终如一”。她这一唤,小灿明媚眸光,瞬间黯然,心中一痛:“我换茶,太过明目张胆的相拒不妥,唯不换不饮。”她不愿伤及小灿,于驻足恭候的茶员报以微笑道:“茶名很美。”
茶员还以微笑退去。
永乐目掠棋局,笑道:“棋已摆好,何不弈一局。”
李星灿见其欲换茶而未换,消了举杯邀饮之念,不动声色的笑道:“我正有此意,红棋先。”他举手作出邀请。
永乐跳马上卒,车炮前攻,所向披靡,将黑帅逼得无路可逃,黑棋落败,李星灿认输。永乐心中想:“并非我棋艺突飞猛进,乃小灿有意让之。”
李星灿复棋,道:“再来两局。”
永乐道:“接下来两局,你是打算扳回,还是延续上一局的风格。”
李星灿笑而不语。
永乐道:“棋择日再弈,先谈正事。你对衣服有不满?有新要求……”
李星灿道:“不满你做得至善至美,想挑剔都不行,想找个藉口见……”他咽下“你一面都难”,续道:“新要求,依你有的衣服,照颜色各做一身。”
永乐道:“这些电话里说就好,若无其他,请容我下班。”言毕起身离座。
李星灿亦步亦趋,笑道:“下班正好,我今晚宴请于你,兑现我的承诺。”
永乐一脸狐疑,何来的宴请、何来的承诺。
李星灿道:“初来此地,你请我品‘始终如一’,我尝到了苦,在你言语提醒下,我也尝到了隐藏于苦味之后的甘甜,这份甘甜得来不易。我想回请于你,你说待我收到衣服,心悦诚服地赞叹好看时。”
永乐有了印象,话已出口,辞而不去,不礼不恭。遂道:“我想邀请丽英一同前往,好么?”
李星灿道:“好。”唯永乐开心,他一切照从。
永乐拨通刘丽英电话,尚未开口相邀,闻得彼端,好友和吴有智喁喁蜜语。刘丽英笑喊:“永乐,我晚些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永乐顿消邀请之念,好友更愿和心念之人共度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