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圣煜蹙眉:“为什么不站起来,难道你打算在这里坐一晚上吗?”
她的牙齿在打架,无比委屈的说:“我,我站不起来!”
靳圣煜似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她嘶哑的声音犹如沙子摩擦的声音一样难听:“我的脚麻了,我站不起来。”
靳圣煜的动作只有短暂的停顿,等她有知觉的时候,人已经靠在他的怀里,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不言,只是安静的依偎着他,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趴在他的胸口,聆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靳圣煜,你不要丢下我。”她紧紧的抓着他的一只袖子,像迷路的孩子,可怜巴巴的说道。
雨一直在下,地上都是湿的,靳圣煜每一步都是趟着水,可他像是浑然未觉,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的笃定。
车子停在马路对面,他们过去的时候,正好遇到观景喷泉,白花花的水珠冲上来有落下去,混合着雨水,满目的水幕。
旁边的花圃中,几株修剪整齐的枝桠正舞动,鲜嫩的花瓣沾染了雨滴,在街灯的照耀下,似有银光闪烁。
“很漂亮。”安妮靠在他的怀里,注视着满目朦胧之景,发出叹息。
“是很漂亮。”靳圣煜点头,“现在,你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我带你回家。”
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两人身上,却不再冷酷,像是母亲的手,轻柔的抚慰了他们受创的心。
安妮渐渐闭上眼睛,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一觉醒来,头疼欲裂。
安妮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转动着双眼,昨夜的一幕幕渐渐在脑海里重现。她有点心力交瘁,可,仍是起床了。
没想到淋了雨,却一点也没有感冒的症状,她揉了揉自己发酸的鼻子,惊叹于自己超强的免疫力,似乎,比上次厉害多了。也许是因为最近生病太多了,上帝都看不过去,不忍心折磨她了。
这个房间是靳圣煜的。她不禁有些后悔,昨晚其实不应该睡着的。然而房间里干干净净,并没有他的身影。她打开门去看了珍妮,她还没醒,被子被踢到了一点,显然是有人帮她盖过了。
她有些发慌,跑到楼下去。
醇厚的苦涩味道顿时冲进她的鼻子里,黑咖啡特有的味道布满了整个客厅。
他一手执杯,一手习惯性的插在裤袋里。屋内有空调,所以他只穿着一件白底浅蓝条纹的衬衫,肩上随意的搭了一件薄毛衣,线条笔直,十分的清爽抢眼。
安妮就这样倚在楼梯口看他,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跟靳圣煜相处的越久,安妮便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敢与他对视,有时候视线不经意的相撞,她也会立刻移开。
她无端的发出一声叹息,虽然很轻很浅,可还是惊动了靳圣煜,他转头的时候,就像一幅漂亮的画整个的活了起来。
“醒了?”他的目光灿亮,落在她的身上,不着痕迹的,从头看到脚,“看样子恢复的不错。”
安妮大窘,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着睡衣跑出来了,她有飞快的钻回去,嘭得一声关上门,楼下有隐隐的笑声传来。
她站在镜子面前,快速的换了一套。
珍妮听到响动,睁开眼,见是她,揉揉眼睛说:“妈妈你回来了啊。”
“是啊。”安妮穿下衣服,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啊,害你担心了。”
“不,”珍妮配合的摇摇头,“我没有担心。担心的是别人。”
安妮被噎在那里,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亮眼一瞪:“这么说你一点也不担心我?”
“我不担心可是有人担心你啊。”人小鬼大如她,饶是安妮也说不出什么骂她的话来。
用力的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就算是责罚:“快点,今天要上学去了,现在都八点了。”
珍妮也跟着跳起来:“你为什么不早点叫我?”
安妮嘿嘿一笑,又对她说:“不急不急,慢慢来。”
安妮今天将头发高高盘起,露出光洁的面容,精致的五官一目了然。
她坐在桌前喝粥,靳圣煜的目光始终追随她的。她的脸上隐藏的很好,再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珍妮被云轩逸送走了,整张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昨晚……”靳圣煜盯着她手里那碗热气腾腾的粥,试探性的开口,“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事情吗?”
安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示意自己知道。
“那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本来他还等着她跟他开口解释的,现在想想也不可能,于是他很受不了的就问了。
安妮侧目看他:“你想知道什么?”
靳圣煜气结,她就这么软绵绵的把皮球踢了回来:“我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会……在那里。”
他只是心疼而已,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
安妮突然放下手中的勺子,认真的看着他:“靳圣煜,你忘了这件事情好不好?”
他神色有异,没有接话。
“昨天晚上,我感谢你找到了我,带我回来。可是我不想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来也不会是好事,安妮的眼里充满了哀求,不是她不愿意告诉他,而是这些事情,无从说起,那就忘了吧。何必再重复一次徒增烦恼呢。
靳圣煜望着她,看不出心思。
突然,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安妮垂下头,才发现是自己头上的一个坠饰掉了,她摇摇头,俯身去捡:“这东西怎么这么不牢靠啊。”
安妮无奈的将夹子别回头发上固定,见他看着自己,提醒他说:“你的粥要冷了。”
她穿的太正式,以至于让他怀疑:“你今天要去干什么?”
情感总是比理智先行,才想到就问出口了。
“我要去面试。”安妮低头看了看表,她约了十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足够了。
“面试?”靳圣煜看着她,一脸的惊愕。
“嗯,”安妮点点头说,“我发现我的中文说的越来越好了,你有没有觉得?所以我决定去出去工作。”
“你去医院面试?”靳圣煜想起她说的话不由的问道。
谁知安妮却摇了摇头:“我打电话过去问,可是人家都不要我,我前几天就好玩的,给一家外企投了一份简历过去,谁知道人家要我去面试呢。”她也是偶然间查收邮件的时候才发现的,算是意外的收获。
“就穿成这样去?”
“是啊,”安妮问他,“有什么问题吗?”这套衣服应该算很正式吧,窄裙加小西装,要是再加个包包,她也是出入写字楼的高级白领,看不出来她还蛮有潜力的。
安妮为这样的发现感到高兴。
“面试官是女的?”靳圣煜再问。
“不,是男的,”安妮想了想,“叫宋……什么的,我忘记了。”她调皮的吐吐舌头,“我等下再去看看清楚。”
“男的?”他沉吟道,“不准去。”
“你说什么?”安妮已经站起来打算出门了,谁知靳圣煜在背后说了这么一句。
“我说,不准去。”靳圣煜紧盯着她,随时会扑上去咬她一口。
安妮好不容易才拦到一辆计程车,上车之后便直接将抄在手上的地址交给司机说:“师傅,麻烦你去这个地方。”
她还没有从刚才与靳圣煜的争执中晃过神来。明明已经事先跟他说过了她要去找工作的,她当时也没那么大反应阿。谁知一听说她说去外企面试,立刻就翻脸无情了。
外企怎么了?实际上也只有外企才适合她这样的身份,至少语言上不会有障碍。
司机看了一下她的地址,不由得露出一脸钦佩的表情:“小姐,你说去这里上班吗?这里可是高科技的公司云集的地方阿。”
安妮知道她说的不差,金城街上两边的公司泾渭分明,一边是外企,一边就是“美国的硅谷”,她笑了笑:“不,我今天去面试。”
路上她心不在焉的回答着司机时不时的提问,脑子里却想着等下要怎么办。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第一次,总是在所难免。
以前是因为珍妮还小,现在珍妮都大了,她不能这样毫无目的的活下去。该放下的,始终要放下。或许说因为何以情与秦朗的缘故,她对做医生开始动摇信心。何况这么多年了,如果去考证,势必要从头开始。那就无异于将过往重现一遍,这不是她愿意的。
车子驶入市区的时候,车流便多了起来。
安妮看看手表,已经九点五十了。可金城街却还没有看到影子。前面的车流猛然加大,已经开始排起了长龙。
安妮坐在位置上着急的问:“师傅,还要多久才能过去?”
司机为难的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这里的人都是自己开车上班的,实在很堵,也许要等上半小时吧。”
听着司机的回答,安妮快晕倒了,想了想便果断的做了决定。
细细的高跟鞋走在红砖铺成的人行道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可没有想象中的优雅,只有狼狈的低头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