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穿着廉价迷彩服，对着路牙子吹了口气，随手在道旁捡了张纸垫在屁股下边就坐了下去，炎热的夏季工地搬砖可真不是个好营生。
虽然自己承包的小活，大多都是自己在一起几年的工友一起干，工头其实也没啥不一样，赚的都是辛苦钱。
有时候工人都下工了沈渡还要加班干，多干点就多挣点不是？
还要对工友的工资负责，无论大小工程，工钱难要已经是一个传统了，不是工头不给发，就是开发商资金断裂。
这年头没谁是容易的！
一手提着身上的短袖，一手随便捡了片树叶子慢慢摇着。
这里是城乡结合部的工地，建的都是些私家房子，一些老房子残破的只剩地基，孩子结婚父母买不起城里房子，会把老宅推了重建，虽然建的房子一般没人住。
这种工地一般工资不高，大工小工分工也不甚明确，有时候一个人干俩人的活，不过总有些不愿离家太远的农民来混口饭吃。
今天有已经有快三十岁的沈渡，没有任何一技之长，自然也不会有女人看的上他，所以至今他还是个老光棍。
所谓城里套路深，农村路也滑。沈渡作为农村人深知其中三味。
穷光蛋，破落户，光棍汉，这三种人在农村大多被归为异类。
当然年轻人一般不会在这种地方谋生路，大多都去了城里。
年轻人么，不去城里打拼，呆在农村算个什么？这是农村人的无奈，不愿意背井离乡，却也逃不过世俗的套路，虽然呆在农村可能有更好的发展前途，但也熬不住风言风语。
虽然大多年轻人基本上都是四五千的工资，吃喝过后分文不剩。上升的途径都是人踩人，大多数人都是过着有有今天不管明天的日子，活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你回农村建设的理由。
而沈渡不同，他是集穷光蛋，破落户，光棍汉一体的奇葩。
又不愿意远离家乡，只能凑合着在家乡附近混口饭吃。
不过这几年来私人建设的房子越来越少，政策也是步步紧逼，眼看这活儿干不了几天了，所以沈渡也是暗暗发愁，想着要不要继续去城里发展。
城里的活儿人脉不熟，想要包点小活怕是不容易，估计又要从头开始，不过在哪搬砖不是搬呢？不过凭自己这几年混工地的手艺，最少也饿不着吧？！
每天中午最热的时候工地上会发放些廉价的降暑饮料，工人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歇息，也有掏出扑克斗地主的，靠在树上小睡的。
“接着”
一身画花布短衫，看着有五十多岁，满脸褶子的老黄慢悠悠地坐在沈渡旁边，也不嫌地上脏，随手扔给沈渡一瓶雷碧。
“又是雷碧！老板这抠门又从哪弄得这些高仿货！？”
“有的喝就不错了，这鬼天气热死个人！”老黄接了句口。
这老黄人称榆树黄，常年一身灰黄色褂子批在身上，身材如竹竿般飘来荡去，干干净净的衣服也能穿出丐帮污衣派的范儿。
既然称榆树黄，那脸皮也堪比榆树皮一般厚实，只是往那一站，猥琐气质就扑面而来，也不知道当年咋混上媳妇的？
随后端坐在沈渡面前，又正儿八经道：“跟你商量个事？”
“啥事？”沈渡好奇，老黄这货平时没个正形，干活偷奸耍滑，很少这么正经的说话。
“亲事！”
“滚犊子，你看我像是娶的起老婆的人？”沈渡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老黄满脸榆树皮一般笑容：“不像？”
“那你还来消遣我。”
“这次不一样！”老黄顿时急了。
顿了顿又道：“年龄差距有点大！”
“哦？”沈渡来了兴趣，“是哪个不长眼的姑娘？”
“给我们送饮料的晓雯认识不？”
“那个每天中午给民工叔叔送清凉的小菇凉？当然认识了，穿个小碎花裙子，短衬衫凉拖鞋，圆圆的脸蛋笑起来可爱极了！哦，叫晓雯？名字很好听！”
每天中午大热天骑着小电动车后面挂俩筐，筐子里装满了脉劫，康帅博，雷碧之类的冰镇饮料，在炎炎夏日给民工叔叔带来一股清凉，沈渡又怎么能不认识呢？
“不过她初中还没毕业吧？”虽然年龄不是问题，不过太小了吧！
单身了三十多年的春天就要在这臭烘烘的工地上结束了？
不过养两年应该不是问题了，就是没到结婚年龄。
不过没关系，都单了三十多年了，也不差这几年，再说现在只要在一起，结不结婚的无所谓了。
“毕业了，开学就上高中。”老黄从沈渡烟盒里抽了根蓝白沙，随手又丢个沈渡一根。
不对！人小姑娘会看上你这穷光蛋大叔？
这老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点上烟的老黄像是变了个人，眼睛里满满的沧桑。
“这姑娘自小就没了父亲，都是她妈妈一手把她带大的，没有男人的家庭生活多么艰难你知道吗？”
老黄伸出老树根一般的大手，偷偷又拿起沈渡的雷碧狠狠灌了一口。
“她妈妈在旁边村子里开了个小卖部，勉强维持生计，不过收入有限，今年她就要上高中了，家里收入跟本维持不了开销，实在不得已只能辍学了。”
“说正事！”沈渡没好气。
“晓雯今天找到我，让我帮这个忙，我想了想这里边也就你比较合适了，她妈妈辛苦半辈子，到现在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只有五万彩礼，她就叫你爸爸，怎么样？结婚附赠孩子，不需要你再操劳了？”
“等等，等等，你再说一遍？”沈渡以为自己听错了。
“晓雯的妈妈张琳，一个人辛苦半辈子实在撑不下去了，现在要再找一个男人，我觉得你不错，咋样？”老黄把烟头再鞋底按灭，随手丢在路边。“你看行不行？行了我就回人家话了。”
行个锤子行！
“你确定我们现在说的事情晓雯妈妈知道？”沈渡虽然不算聪明，但绝对不傻，现在社会傻子也在各种套路下学精明了。
更何况还有那五万彩礼什么鬼？骗子新套路？
话说现在骗子这么不专业吗？人家骗子都是放大饵，吊小鱼，反正骗一个是一个，骗回来鱼到手饵还在，你这弄个中年妇女能骗得了谁？真当沈渡饥不择食了？话说换成晓雯自己沈渡还真说不定就着了道，好险好险！
话说现在的单身汉有这么难？不行可以花钱买个硅胶的啊！漂亮又听话！
反正现实中的人十个有九个半都是丑比，漂亮的又和你没关系！不止，丑的都不会找你！人家不仅丑，还嫌你穷！
沈渡有些火大，小白花咱知道配不上，但你也别给劳资整个老妇女吧！
太过份了！这完全是对人格的侮辱啊！
老黄有些尴尬：“咱们先去试试呗，反正也不亏。”
“要试自己去试别拉上我，放心，我不会找嫂子告黑状。”老黄老婆是个大胖娘们，平时给工友门做饭，偶尔帮工地干点活，沈渡也给她开半天工资，加上做饭的钱比老黄挣的都多，男人在经济压不住女人，结果自不用说。
“别别，别胡说，你嫂子那性格。”老黄左顾右盼，随后松了口气“老弟别开我玩笑。”
“人家当事人都不知道你俩在这瞎起哄？你确定那小姑娘没糊弄你？或者你拿我当瓜皮？”沈渡特气愤，介绍给劳资个中年妇女也就罢了，接这么大的盘真当我沈某人傻？还是你老黄拿自己当龙傲天诸葛亮？都带主角光环别人纳头就拜？不是多年工友份上怕是让你丫滚蛋！
“不愿意就算了，发这么大火干啥？”老黄边说边摇手，“行行行，当我没说这事。”说完兜了兜裤子，摇着竹竿般的身材，离开了。
老黄走了，沈渡还在生气，也不知道气什么，反正就是气！
不过这老黄太不要脸了！
沈渡闭着眼睛沉思：这小姑娘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年纪轻轻就这么多心思，估计她筹办这些事情她妈妈还蒙在鼓里呢。
你能想象一个老妇女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老公的模样吗？不被打出门都算好的，人家能在年轻时把一个小孩子拉扯大，中间吃了多少苦楚只有自己知道，又岂会在这时候向他人低头!
小屁孩子不懂事你老黄也算人精了，凭他那个无利不起早的性格，中间没收好处鬼都不信。
所以沈渡也懒得听他比比，直接祭起黄老虎这个大杀器，榆树黄你等着，劳资非得给你编个故事不可，你老婆的擀面杖最近估计落了灰尘，要沾沾人气！
一声开工的吆喝声，打断了沈渡的沉思，赶紧弯腰把路边的丢的饮料瓶子和老黄抽的烟头捡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进路边垃圾桶，要做个文明人不是？
“嗯？招聘启事？”这是沈渡刚刚垫屁股的那张纸，一张淡蓝色的a4纸，揉的皱巴巴，坐了许久现在还热乎着，一般这种小地方很少有外招人员，企业少，岗位稀缺，哪怕一月两三千多工作都能挤破头，大多都是事业单位，从不面向社会招聘。
这纸面上的内容：我处因发展需要，现招管理人员一名，要求上岗人员有责任心，无特殊爱好。一经录用，待遇从优。
岗位描述：按时完成上级指派任务，遵从工作秩序。
下周一12：00携带本公告前来环城大道666号前来面试，过时不候！
“这招聘信息可真够简短的！”
一般的招聘广告都是各种要求，比如身体健康吃苦耐劳服从指挥啥的，反正就看纸面上的意思都恨不得你天天007不要工资，然后后面的工资使劲吹，什么月入过万五险一金组织旅游，实际去了月入过万是有的，不过是你上司，五险一金是有的，国家最低标准，组织旅游没问题，城市周边自费一日游，回来还得加班。
吹完待遇吹实力，起步成立三十周年，规模就是五百强，老板就是某社会精英，反正怎么好听怎么来，不好听的坚决不说你自己悟。
手一伸，这张纸没有掉进垃圾桶，沈渡本想捡起来再扔一次，结果一阵恍惚，神使鬼差地塞进裤兜。
周一，老天爷不给力，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看着样子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了。
下雨天上不了工，也就没有工资，工人们都在报怨今天又没了收入，沈渡也是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看了几遍的小说已经没了味道，看着工友又开始斗起地主，不好赌博的他感觉索然无味，翻了翻衣柜，一张淡蓝色的纸张落了下来。
“嗯”我记得扔掉了的，怎么在这里？见鬼了？
“反正闲着无聊，不如去看看？如果这家干完后再接不到活，大不了上班去。”虽然人家招聘的是管理，沈渡这货从头到尾都看不出哪里像管人的，手上的老茧，晒的乌黑的脸盘子，身上的腱子肉，怎么看怎么像是被管的那一类，不过试试也无所谓，大不了白跑一趟，下午不回来在网吧鲁啊鲁也不错。
不过那种心血来潮的感觉，仿佛想要做什么事情，有种立刻！马上！想去的冲动！沈渡觉得奇怪，但也是不知什么原因。
……
环城大道666号，不过一米来宽的卷帘门半拉着，里面乌漆麻黑，能够稍微看清里面摆着几张办公桌，桌上有各种办公工具，电脑笔筒花盆一类。
沈渡站在门外咒骂着鬼天气，鬼地方，这小县城真实天气越恶劣路上人越多，车越多，堵了三个小时才赶来，来了又看到这半掩着门的不知名公司，到现在公司名字都不知道，我倒是跑来干什么？不会被当成猴子耍了吧？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门没锁，先拉开进去躲会雨再说。
“哗啦”卷帘门从拉开了，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站在里面，笑道：“你来了。”随后伸手拉住沈渡就往里面走，边走边说，“老板已经等你很久了，可以开始了。”
没有肯定，没有反问，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在问候。
见鬼，刚刚往里面看明明没人来着，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大白天的怎么感觉有股冷风在吹？
还有，老板？没记得事先跟这狗屁公司预约过啊？还有，这公司叫啥名字来着？
招聘公告周一十二点面试，现在十一点半还没开门，出来一个陌生男子跟基佬一样拉拉扯扯，说话间好像知道他会来一样。
“等等，你认识我？”沈渡小心翼翼的问。
接下来男子的话让沈渡的心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
“你不就是沈渡么！”男子回答的理所当然。
问题是咱俩第一次见面，你居然知道我？
不是，我都不知道自己今天要来，你咋知道的？沈渡挣脱这男子的手，迅速往回跑，边跑边掏手机打电话，最少好警察叔叔能及时赶到吧，这人太古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