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刀是一点就着的脾气，当场扯着掌柜的吵了起来。
那孙成正忙得眉毛胡子分不清，哪有工夫和他拉扯，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可奈何店里忙乱，伙计们全不得空，而且以白羽刀的身手，就是整个店里的人一拥而上也不是对手，这一下子倒是叫孙成为了难。
正推搡着，只听一人喊：“哎哟，这不是‘刀眼子’，白家大少爷吗？”
白羽刀回过头，便见一行三四个青年并许多随从进来，无不是锦帽貂裘的打扮。说话的是个矮胖子，站在队伍最后头，此时正斜着眼，歪着头，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冷笑。
白羽刀一眼认出，这人是鸿运镖局总镖头汤承彪的儿子汤如海，心里一阵恶心。还未说话，掌柜孙成早满脸堆笑，迎了上去，弯腰拱手对最前面一个长袍公子道：“韩公子，您到了！”
那公子笑道：“孙掌柜，我们的座儿预备上了吗？”
孙成眼睛笑成一条缝，忙道：“早备好了，四楼东侧的雅间，开窗就是洪河水，又雅净，又宽敞。”
白羽刀听了这话，恨得咬牙，不觉看向那韩公子的眼神也满是怨毒，心道：老子费尽口舌，才只订到了三楼靠西边的一个座，这白脸小子，凭什么？
他没来由地嫉妒这韩公子，谁知他听了孙掌柜的话，眉头却一拧：“四楼？”
孙成笑容一僵，仍道：“对，四楼！”
韩公子冷笑起来：“孙掌柜，是我的随从没交代明白，还是你听岔了？这登云楼，我来了没有二十回也有十八回了，哪一次不坐五楼？”
孙成连忙作揖，赔着笑道：“韩公子，今日是元宵节，满城里连老鼠都出来走动了，可比不得往日。店里人太多，实在安排不开了！”
韩公子气得发笑，不待开口，汤如海便喊起来：“这话新鲜，安排不开，便把我们韩公子安排在四楼？孙掌柜啊孙掌柜，我看你一把年纪是白活了，连府尹郑大人，廷尉司韩都头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孙成的脸霎时白了，而白羽刀在听到“廷尉司”三个字时，才恍然明白，为何总觉得这韩公子十分眼熟，原来是晋原府廷尉司都头韩平之子，韩之放。
白羽刀曾在十岁那年，与韩之放一同在玉楼书院读书，后来韩之放的父亲韩平调到别处做官，此后再未相见。去年听说韩平又调回了天水城，担任晋原府廷尉司都头一职。
方才见到他时，羽刀就觉得眼熟，直到听到廷尉司的名号，才想起他的名字来。
那孙成的笑脸越发赔得辛苦，道：“汤少爷这话言重了，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不把韩公子放在眼里啊！只是今天真有情况——”说着，指了指天，“今天有贵人在，把五楼整个包了！”
韩之放来了兴趣：“贵人？哪一号贵人？”
孙成讪笑道：“韩公子，您就别为难我了，既是贵人，我哪有胆子随便的往外说呢？”
这话叫青年们越发好奇，口口声声地说孙成八成是在糊弄他们，要上楼去一探究竟。倒是那韩之放有几分见识，转了转眼轱辘，笑道：“孙掌柜，今天是好日子，我便不跟你计较。赶紧带我们上楼去！”
那孙成连忙答应下来，脸都笑开了花，不住地道：“这边请，这边请！”
一众青年跟着走，唯独汤如海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堆着满脸的肥肉笑道：“怎么着，白少爷，没地方坐啊？”
白羽刀没好气：“关你屁事！”
汤如海一怔，冷笑：“哎哟，不愧是金刀门的大少爷，脾气够硬啊！不过你这么硬气，怎么你爹倒成了个软骨头，上我家要饭吃呢！”
这话一出，立即叫白羽刀浑身的血气都往头上涌，不单他，羽蝶和青水，也瞬间变了脸。
“汤如海，你有种把话再说一遍！”白羽刀将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一遍？一百遍我也敢说！年前来了好几次，被我爹拒绝了好几次，就这，还好意思舔着脸来拜年，不是软骨头是什么？”汤如海故意将声调提高，好叫他的话让所有人听见，不过店里吵闹，这主意没有得逞。
白羽刀却彻底被激怒了。
他攥紧了拳头，一张脸涨成紫红色，牙关咬得咯吱咯吱响，吐出话来：“我宰了你！”
说话的同时，已抡起拳头，朝汤如海冲了过去。
汤如海没想到他如此不堪激，还敢堂而皇之地动手，吓得脸似猪肝。正要躲闪，羽刀的拳头却被青水攥住了。
“干什么，放开！”
“表哥！”
青水不敢放，他要是放开了手，今日必定闯下弥天大祸，羽刀回家至少要丢半条命。
然而他又不是羽刀的对手，更何况他在盛怒之下，力气更是大得吓人，立马就要挣脱开。
这时，一旁看热闹的韩之放突然开口，试探喊道：“白羽刀？”
羽刀恍若未闻，只是死死地盯着汤如海，像猛兽盯着猎物一般。
倒是汤如海十分忐忑道：“韩公子认识他？”
韩之放得到肯定回应，立即露了笑脸，上前拍了拍羽刀的肩膀，道：“你还记得我吗？韩之放啊！咱俩小时候一同在玉楼书院念书，你就坐我后面，那时候还老欺负我！”
白羽刀还是不回答，汤如海却放了心，冷笑道：“这白羽刀，一向是作威作福惯了。韩公子，这些年你不在天水城，不晓得他的光荣事迹。这满城的人，挨了他的刀子，被他打得下不来床的，没有五十个也有三十个，受他欺辱的就更多了——连你幼时还被他欺负过呢，这孙子，真不是东西！”
汤如海觉得在韩公子面前添油加醋一把，势必会叫他与自己同仇敌忾，甚至替自己把气出了——不错，他自己就曾败在白羽刀手下，挨了“刀眼子”一刀。
谁知事情的进展有些反常。
韩之放非但没有变脸，反倒将他狠狠地一瞪，冷道：“汤少爷，注意你的措辞！羽刀是我的好朋友，你们就算有私仇，也要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更何况，‘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你若瞧羽刀不惯，只管冲他来就是了，话里话外指着白掌门骂，这算哪门子好汉？”
汤如海瞪圆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