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吕家庄外,陈四彩想发火,又不知道朝哪发去,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陈图南,似乎期望他给个说法。
“算了,也是我们孟浪了。这吕家虽然修行落魄,但在俗世中还算是一方豪门的,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再从长计议吧。”说完拉着陈四彩就走。
陈四彩却不依不饶:“从长计议什么呀,我们就是进去找她问一下而已,还从长计议,时间浪费很好玩吗?大不了硬闯进去,跟那吕胜男过两招。没有消息咱们就赶往下一处去了。”
陈图南没好气道:“你都硬闯了,别人还会对你说实话?”
陈四彩道:“那不然咋办?就在这耗着?要是没消息岂不是纯粹浪费时间。秦冲和带着天枢灯就在后面,说不得几日就要寻过来了,等他们找来了,别说大师兄,咱俩偷跑出来都得被抓回去。”
“你得叫秦师叔!”陈图南无可奈何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师叔师叔,他就是来找茬的。”
陈图南想了想道:“这事还得应在信玄法师身上。”
陈四彩一点就通,登时怒道:“这和尚看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也是一肚子坏水,我就说秃驴没一个好东西。他自己和吕四娘不对付,却把我们也波及进去,搞不好还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得去找他算账!”
当下脚步一剁,剑光一闪,直奔伏牛山去了,好在周围没人看见,陈图南也赶紧跟上。
……
却说陈氏兄妹离去之际,吕家庄内吕四娘斥退所有丫鬟吓人之后,却忽然将吕淑蓉的上衣掀起,露出肚皮。睡梦中的吕淑蓉浑然不觉。
“淑蓉啊,姑姑跟你说了很多次,你就是不听,非要惹姑姑生气,可姑姑就算再生气,也不会伤害你的。你要明白姑姑的苦心,既然你不愿意姑姑吃掉他,那就算了,不过,你可要帮姑姑一个忙啊。”
絮絮叨叨的声音完全不像吕四娘的风格。
但随着一句一句的自言自语,吕四娘手中不停的搅动一个白玉盘,盘上有墨,墨中有笔。
墨色漆黑,随着吕四娘拿着笔不停的搅动,竟然升起淡淡的烟气,寂静的房间之中,似乎有极为低沉的笑声,但若仔细去听,又毫无所觉。
待得墨汁搅动均匀,吕四娘拿起笔来,落在了吕淑蓉肚皮上,笔走龙蛇,鬼画桃符,半刻不到,便在她肚皮上勾画出一张白脸儿来。
但好姑娘白花花的肚皮上忽然长出一张脸,看着着实诡异。
随着吕四娘最后一提笔,再朝着那白脸吹了口气,顿时如墨染白纸一般,那画出来的印记全都缓缓渗了进去,在一旁看来,竟好像是一张脸活生生沉入了吕淑蓉的肚皮里一般。
等到所有的墨迹都沉下,再看那肚皮上,竟是完好无损,白花花一片,光洁无暇。
一夜安好无事,第二天吕淑蓉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居然没死。
有些庆幸,又有些茫然,愣愣的躺在床上也不动,看着头顶的纱帐愣愣出神。
直到吕四娘开口说话,才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醒了?”
吕淑蓉侧头就看到吕四娘坐在一旁,没来由的就泪如雨下。
吕四娘心中一痛,但到底心肠是硬,生生忍住了,叹道:“不用哭了,那乞丐我没煮,也没吃。这下你满意了?”
吕淑蓉闻言,有些诧异,有些欣慰,但又有些心如刀绞。
姑姑待她如何她岂会不知?姑姑一辈子的心愿就是修行有成她又怎能不晓?
如今姑姑听了她的,放弃以人入药了,但姑姑的前程又在哪呢?
吕淑蓉虽然对修行所知不多,但时常在姑姑身边耳濡目染,自然知晓遇到芝马仙这样的天地奇珍该有多难。
于是眼泪越发流的急了,抱着吕四娘的大腿,呜咽着说不出话。
“好孩子,别哭了。”吕四娘拍了拍她的背,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也难受。可能当年我师尊说的是对的,我就只有个人间富贵的命吧。”
“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不吃他可以,但他毁了我的机缘,甚至毁了我吕家的未来,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你还会听我的吗?”
吕淑蓉强忍着眼泪,恨道:“淑蓉愿意听。我们把他们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是的,她恨!
虽然她自小善良,性子温婉,但经历了这么些事,她也不是傻子。
要不是那两个乞丐偷吃了芝马仙,吕四娘何必要弄成这样子。
如今的吕家可以说几乎都是吕四娘一人撑着,本来好好的还能在修行路上前进一步,连寿元都可以增加许久,结果全泡汤了,还差点害得吕四娘走入邪道要以人入药。
甚至害得相依为命的姑侄两人差点反目成仇。
吕淑蓉不恨他们才有鬼了。
但吕四娘接下来的话却差点让吕淑蓉直接晕过去:“那好,姑姑打算给你招那个乞丐为婿。”
姑姑,你这是在处罚我吗?
让我在内疚与讽刺中过完这一生吗?
吕淑蓉心中百味陈杂,她简单的思维已经彻底想不明白为什么吕四娘会提出这种要求。
“你不要想歪了,招婿不是目的,传宗接代才是。在我眼里,他就是个死人,你既然不让我炼了他入药,那就只能废物利用了。”
“他吃了我的芝马仙,又彻底吸收了药力,加上本身根骨奇佳,如今一副肉身可以说当世少有,但这身精华怎么能白白便宜了他。”
“招他为婿只是个幌子,我这里有一套姹元真解,乃是采阳孕真的法门,你只要能将他一身精华尽数吸走,然后孕育出来的孩儿必然是根骨绝佳的超凡天才。轻轻松松就可以超越我现在的修为,甚至达到我师尊那样的高度,超越祖先的荣光都易如反掌。”
“到那时候我吕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你说好不好?”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台,洒入房间,吕淑蓉看向吕四娘,后者如沐金光,脸带微笑,一脸关爱的看着她,一如往昔。
但她感觉自己的姑姑一去不复返了。
“好!”
……
吕淑蓉是个很爱看书的人,但往日那些风花雪月的书册,如今都被束之高阁了,坐在书房的摇椅上,她看的这本书如果让其他人看到了估计会惊掉下巴。
书名《姹元真解》,乍看还以为是什么武林秘籍,但看内页,却让人面红耳赤,心跳加快,原本大量的图画就非常出格了,还配有文字详解,更是不堪入目。
但吕淑蓉如今却看的一丝不苟,一字不漏,一言不发,一点表情也无,似乎就跟在看冷冰冰的石头一般,只是机械式的记忆着里面的内容。
只是偶尔被屋外路过的丫鬟仆人的脚步声打断一下,思维中泛起一点涟漪。
“或许姑姑这样彻底放弃了我也好,专心教育下一代,培养一个符合她心意的能够真正做家主的家主。”
但转瞬间,这种念头又像一个浪花一样被无边的沉寂所淹没。
哀,莫大于心死!
或许姑侄两都是一样。
……
密室之中,张宝已然没逃出吕四娘的掌心,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被捆在一根柱子上。
捆缚他手脚的东西从铁链换成了四根诡异的绸带,但却比铁链束缚得更厉害。
四肢各一条,每条绸带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诡异的寒气,这寒气侵入四肢骨骼,任凭张宝怎样鼓动力气都无法驱散,反而四肢骨骼越来越僵硬,最后失去知觉。
但这股寒气并不阻碍气血,随着气血的流通,他重伤的身躯居然在一点一点的修复,好转,几天过后那种全身几乎散架的外伤他居然尽数复原了,就是曾被打断的骨头似乎还未长好,感觉还有点脆弱。
如果真正想要恢复到他自我觉得那种顶峰期的话,估计还得个把月的样子。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明白,自己那晚和小果子一起喝掉的那锅汤有多么神奇的效果。这简直比仙丹还神奇。
但张宝一想到为此变成阶下囚,顿时沮丧不已。
我这算不算是史上最垃圾的穿越者?被俘不说,还一丝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更让人感到绝望的是,对方压根都不把自己当根菜,玩弄反掌之间。
唉,失败啊!
“也不知道小果子被关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小果子?是跟你一起偷我芝马仙的乞丐?”吕四娘的声音忽然响起,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密室。
张宝吓了一跳,这道姑是有道行的,神出鬼没,法力又高,也不知怎么才能逃脱出去。
但也有些惊喜,只要你肯说话,肯交流就好,总归能想到办法的。
就怕那种水泼不透油盐不进,话都不跟你讲直接一巴掌把你拍死的,那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穿越者也需要成长空间啊。
“就是,你把他关到哪里去了?”
吕四娘站他身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物尽其用,烧成灰做肥料洒在田里了。”
“你——!”张宝听得怒火中烧,好歹跟小果子相识一场,这人命居然这么不值钱?
原本他也以为自己对异世的残酷有了些心理准备,但此刻才发现,那不过是自己脑海中的随便想想而已,真遇到了,还是难以控制情绪。
但可惜的是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真正是怒急攻心却又无处发泄还得生生忍受,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吕四娘没心思跟他多废话:“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张宝大为惊讶,这道姑脑壳秀逗了?
“你什么意思?”
“想死我就让你也物尽其用,想活就乖乖听话。”
“你不煮我来吃了?”张宝疑惑问道。
其实按张宝的理解,自己八成得被做成药汤。因为他感受到了神奇的药力,换了他是吕四娘,又是个修行人,说不定早就把人熬了去了。
“你很想被我煮了吃?”
一听有戏,不用被煮了,张宝赶紧摇头:“不不不不不,我皮糙肉又厚,咬起来没什么口感,一点都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您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一马,出去给您做牛做马都行。”
吕四娘抽了抽嘴角:“啧!嘴脸!我也不要你做牛做马,而且我还有一桩好事要许给你。”
“什么好事?”
张宝做兴奋好奇状,但心中却把吕四娘骂了个狗血临头。
这老虔婆还想忽悠我?见您吗的大头鬼去吧。你把老子放出去做苦力干个十年八年老子都认,大不了当做赔偿了,干完再溜号,凭这身力气哪里不能快活。
现在忽然还有好事上门,唬鬼呢?
他又不傻,虽然本身经历的事儿不多,但这年头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天上哪有掉馅饼儿的好事儿?何况前两天俩人都还是生死仇人来的。
这里头肯定有个大陷阱等着他钻,百分百没什么好下场。
“我侄女打算招你为婿,你愿不愿意?”吕四娘不是个擅长跟人打哈哈的人,径直道明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