鞘也跟我道明了曾经的一件事,约莫一两千年前,那时候我在哀牢的季吉坡中看到的鲛人确实是他,那不是做梦,他当时只是没有承认罢了,我们都笑了,那些事都已经不重要了。缘分这件事,原以为是生命中的不期而遇,其实早已命中注定了。他们说,一个人一辈子会遇见两个人,一个人在远方,一个人在心上,我喜欢过鞘,但是元起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我爱元起,他永远在我心中,这种爱已经融入了血脉之中,挥之不去的。
我和鞘走在白玉阶的珊瑚林中,他说着,“现在抚仙海太平了,还是没能和释释长相思守,虽有遗憾,但是我也尊重你的选择,我很敬重元起,他一直以来都是个仁义君子,当初要不是他将身上的神力给了我,我也不会活过来,他其实一直帮了我们鲛族很多忙,如果没有他,也没有现在这番的水下太平盛世了。”
“当初拿到了万年玄鲛珠和海神戟,元起其实也跟我说了合并此二物可能带来的隐患,在万花春谷的时候,将你从地牢中救出来,你已经命悬一线,他十分自责,将身上一半的神力都渡给了你,那时候你昏迷不醒,他便握着你的手一直守着,茶饭不思,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我当时就在想,呵呵,这个情敌确实很强大,你喝了那迷魂汤的酒后,我也就放心将你托付给他了,我也不知他喜不喜欢你,但我能肯定他是一个能为朋友上高山、下火海,两肋插刀的人,君子也不过如此吧。”
“我被关在镇妖塔之中,他每月都会来看我,是他一直在为我疗着伤,那时候也会跟我说起你的事,听见你开心快乐地活着我便放心了,我也慢慢听出来,他应该也是很爱你,不亚于我的。”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
鞘和神庆他们懂我,这些年来,我一直沉浸于那种伤痛中无法自拔,想着能够有机会便多照顾照顾我。我来抚仙海时便会去看看那些群山河流,仿佛这些便是元起的骨血,我能呼吸到他的气息。
多年之后,我生下一个男孩,我唤他小名作元元,起初我想着把孩子生下后,我便随元起而去了,我不想独活于世,但是看到这个小东西,我的心都软了下来,他那么小那么小,身躯软软的,我都不敢抱他,怕把他给摔了,我也怕我养不活他,但他冲我笑的时候,心中又燃起了暖暖的火苗,我不忍心丢着他而去,这是我与元起爱情的结晶,从我身上掉下出来的一块肉,哪能不心疼。
元元很乖,他就像元起一般安静少言,不似我那般淘气,他做错事的时候便会像小鹿般心虚地看着我,害怕我像其他娘亲那般责骂自己的孩子,但是我只会蹲下来,摸摸他的头笑着与他讲:“没事的元元,娘亲相信你下次会做得更好。”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生活在叶榆泽上,元起死后,姜之公公觉得元辰资历尚小,他又重新上位了木神。公公和婆婆在元起死后都长期处于一种悲伤之中,听说婆婆在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当场便昏了过去,但他们从来都没有责怪过我,这些年来我们对元起的事情都只口不提,但是这份悲痛是默默地藏在每个人心里面的。
又过了几年,元元已经开会走路了,二姐青秀带着豆豆来叶榆泽看望我,豆豆也已长成了小少年的模样,看着他带着这个“新来的小弟弟”在树林中穿梭玩耍,我和二姐都投去了笑意,二姐道:“怎么样,带小孩子很辛苦的吧,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
我打趣笑道:“当初豆豆还不是我一手带大的,哪里让二姐辛苦了。”
又道,“确实有时候会疲一些,幸好元元还比较乖,只不过现在元元都会走路了,可还不大会说话,我一直引导着他,平日里也只会点点头摇摇头的,哎,连娘亲都不会叫啊,很让我有些着急啊,平日里就喜欢一个人玩耍,像今日这般能和其他孩子玩在一起,是极少见的了。”
二姐思道:“这我倒是发现了,这孩子不太会说话,对你也有点依恋啊,妹妹莫担心,你好好开导开导他便是,俗话说的‘贵人语迟’,晚说话的孩子会更聪明,我看元元聪明着呢,只是不会说出来而已,不像豆豆小时候,和你一般,‘我要吃这个,我要吃那个’。”
我和二姐皆笑了起来,我也找过仙医看过了,其实元元脑智要比其它孩子聪明着呢,但是有一个什么晚语病什么的,只有哪一日等着他开窍了,到时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也只能苦笑,作为一个娘亲,我也只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长大,不求他是什么人中龙凤,只希望他开心健康便好。
和二姐漫步着,我转而又叹道:“也不知道哪日元元长大了会不会问我,娘亲,我的父亲去哪里了,呵呵,到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
二姐挽上我的手,“你看你看,你又来了,我就说了,忙起来你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你还要陪着元元一起长大呢,日子还很长呢,小妹,要从前看。”
我两皆轻笑,看着远处两个孩童玩耍的身影,花瓣簌簌而下......
后来有次元辰也向我说道,曾经有次在伏天山上他和我说,让我不要纠缠他哥哥,也是迫不得已的,元辰笑着笑着不禁哭了出来:“哥哥其实一直很喜欢嫂嫂,也许你不知道......其实,你们上辈子便注定了这缘分了,当初大灵神许配给哥哥的那个姑娘其实就是你,可是你落水死了,今生就投胎在了羽禽族中,这也是我们后来才知道的,大灵神当时也预言到了,这份缘分若是再次相遇,可能会造成万劫不复的后果,哥哥一直在压抑着对你的感情,哪里知道当初嫂嫂那么喜欢哥哥,哥哥一直那么不为所动,也只是害怕给两个人带来了伤害,而现在,哥哥真的魂飞魄散了......”
“你知道当时渡了一半神力给嫂嫂你,这牺牲有多大吗?他八千年以来的修为不知折去了多少,那时法力连我的都不及了,当时去对付黑龙妖的时候,只出了几招便被黑龙咬伤了一口,还只得强忍着,只不过这些你都看不到罢了。”
“你投胎了的这一世,大灵神又亲点了这门婚事,再续前缘,我们都让哥哥不要再承下这门婚事了,不是因为不喜欢嫂嫂,而是大灵神说了,这是一段孽缘,再次点了这婚事,也只是为了了你上辈子的心愿罢了,答不答应就是双方的事了,哥哥是可以拒绝的,毕竟可想而知,预测出来并没有什么好结果,但是哥哥说欠了你很多,再说哥哥也爱上嫂嫂了,哪怕是段孽缘也该了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责怪嫂嫂什么,而是想告诉嫂嫂,哥哥真的很喜欢你,那种爱,哪怕是挫骨扬灰,也甘之如饴。”
元辰说道这的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了。
......
我最害怕的就是每年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时候,云滇大地四处生机勃勃,原本是无限美好的时节,我却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暗自缀泣,因为曾经有个人,会牵着我的手,漫步在丛林间,山野上,年复一年,春夏轮回,而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春日的风、夏日的雨,丝丝缕缕勾起了我的回忆,思念的潮水涛涛奔涌而出。
他说他为我在叶榆泽边种了一片木莲花,十年后,这花树便可长大,叶榆泽边海风大,到每年四月份的时候,我就能闻到阵阵花香,到时候,带我徜徉在花海中,一起坐看着古藤山之冰雪,叶榆泽之皓月,上关风,下关花。
今夕是何年,为我种下木莲花的人,又去往了何方?
元起,你听,叶榆泽的木莲花都开了。
(终)
笔者:石金水
2019.10.02
于云南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