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拆开信纸的月崂却像是凭空被人用一根长钉给定喘了身体一样,一动不动。
“给我的不会是无字天书吧?”那老子就要装作看不懂了。
他轻轻拉开信封口,东西没有掉出来。原本哪里需要什么力气的,可是不知道是手抖得太厉害,还是心潮起伏得过于剧烈,他倒立信封,控了半天,还没有把里面的东西抖出来。
忽然就动作粗了起来,就像是雪狮生气的时侯开始赌气发狠,别人看着犹如撕扯猎物的血肉一般,他自己却觉得又像是孱弱的猎物在鬼兽利齿下的亡命挣扎。
但是,信中有字,还有东西。
信是这样写的:
那件东西,是一只命宿虫,已经没有了光亮的那种。失去了光亮的命宿虫丑陋而又死寂寞,焕发着寂灭的气息。那漫天星光一般的日子,是一去不返了!
前尘诸般问答涌上心头,都是欺骗与隐瞒。此刻翻涌在月崂的记忆深海,咆哮不止。
月崂尽力地想在佛祖面前保持镇定,不能让他小瞧了自己去。他用力地握紧拳头,但是却完全握不紧,心中一股难言的悲哀,想来此时脸上应该是一股横秋老气。曾纵横天庭的小魔王如今落得被人离弃的境地,真是不堪羞辱。
红尘缘绝的月崂带着慕梨子和天蓬同时下界。
天蓬惧怕月崂隐藏嫦娥的肉体和生魂,故而软了态度,乖乖跟在后面。慕梨子因为有天蓬在,依旧还是月仙童子的装扮,不想给月仙找半点麻烦。
竹屋是找不到故人了,想来他们应该是回了京都,毕竟公主死在这里,麻烦肯定不小,说不定王丞相都罩不住他。
月崂心里一急,想来那恪儿身上还有星离的生魂,必然是不能够出事的,如果恪儿有了杀生之祸,那星离又是在劫难逃。
虽然她不仁,但是自己不可以不义,毕竟是自己的女人,嘴上要强,心里还是要有为人仙侣的高度自觉。过上几日,事情就会有变化的。
月崂永远任性莽撞,但同时也永远的乐观。也许是玉帝的每一次替他圆场,让他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此番负气,到时候再问她孔星离讨还。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京都。
不用打听,城门上就有告示。王涟,丧心病狂,虐杀意鸢公主,诛杀王室,满门抄斩。
月崂在月圆之夜,潜入牢中,见到了被刑罚击打得面目全非的王雨生。
二人见面第一句问的是:“恪儿呢?”
雨生以为月崂给他带来了恪儿的最新消息,月崂以为雨生安顿好了恪儿。
“恪儿没有跟你回京都吗?”月崂觉得大事不妙,这个傻子不会带着儿子一道回来送死吧。
“没有。”王雨生恹恹,小声答道:“回来路上,阿辛就说不妙,非要带我们回他老家。我想京都总归有父亲兄嫂需要交代,必须回来面对,思虑再三,让阿辛带了恪儿逃走,去钱塘找他的母亲去了。我到京都的日子,他们应该也摸到钱塘境内了。”
“糊涂,如何藏去钱塘!还不如去了阿辛的老家!恪儿不见,官府的人第一个追的就是恪儿的外婆家。”
雨生一怔,自己是没有脑子了阿,心中一阵绞痛,自己这一辈子,就如此蠢钝无能了吗?
月崂见他一副懊悔求死的样子,赶紧指使慕梨子,前去钱塘,迅速找寻恪儿下落。如果找到,迅速带回洛阳。如果钱塘没有,迅速传信给自己。并且一定要叮嘱他的母亲和外祖父,之后若是见到人不要容留,迅速赶出去自保苏家。他会派人暗中接应恪儿和阿辛。
慕梨子领命而去。天蓬看是人间冤案,也是于心不忍,粗粗地开口:“月仙,你还有天蓬可以差遣!”
月崂点头,表示感激。重要关头,这个男人还是有几分义气。姐姐当年也不知道为何就是不肯给他好脸色呢。
“你先守在外面,不要让人进来。”
天蓬也领命而去。
“雨生,我且问你,那个唤做皎皎的兔子精,你知道哪里去了吗?”月崂尽量把声音放小,生怕天蓬听见,知道皎皎还活着,定是火大。
“那个,我正要告诉你,当日我们慌慌张张,又要安慰恪儿,又要处理现场,就把她给怠慢了。等到要启程的时侯,想带上她,却发现她不见了。”雨生满脸愧疚,为自己保不住一个人而气馁。
“去往何处,一点迹象都没有吗?”
月崂有点担心皎皎,毕竟他二度遭遇重创,怕是小命不保。如果可能,月崂想一定要保全他,毕竟他与自己从小作伴长大,而且还认得母亲,再说,整个广寒,也就他一点活气了,总不至于,以后广寒从一座风雨凄凄的冷殿,变成一座阴风寂寂的死城?
“倒是有一点奇怪的地方。”雨生略略思索,突然想起一点什么。
“什么奇怪?”
“那位受伤的仙人,曾经问过我一句这是什么地界。我说是九狐山,他就一副放心的样子,说了一句怪话,说姐姐的酒壶原来在这里。”
“姐姐的酒壶在这里?”
姐姐?那就是嫦娥仙子。姐姐的酒壶?
哦,月崂顿时记了起来,当时下界的时侯就看见这儿状如酒壶,应该就是自己第一次推翻星离酒壶的那次,故而此处多有仙气,果木繁茂,溪水潺潺也吸引了雨生等修仙之人,那就是皎皎也知道了这回事,所以他找到了可以去的地方?
联想到这里,月崂稍稍安了心。酒壶山灵息浓厚,皎皎有很大的可能是感应到了那里的灵脉,所以自行修复道行去了。如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因祸得福。冲皎皎那个聪明劲,只要不死,就一定有办法,苦是会吃不少,但是活着的几率应该是很大的。
放下皎皎的事情,月崂问雨生:
“四哥,你打算如何?拿命去朝廷做交代?”
雨生倒是很平静,说:“人是恪儿杀的,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要担着的。”
“那你知道恪儿为什么会突然发疯杀人吗?”
“大概是遗传了我的疯癫吧。”雨生无可奈何地说道,愧悔之心溢于言表。
“不,是因为意鸢伤了星离,星离的生魂本能地护主,所以竭力反击,锤杀了你们的凡人公主。”
雨生一呆,没有听懂。
“星离的生魂,在恪儿的身上。”
“星离的生魂,如何会在恪儿的身上?”
“是。人不是恪儿杀的,应该是,星离自己杀的。十几年前那次恪儿遇险,在星离还没有求访到管事的神仙的时侯,因为事出紧急,那时候恪儿生魂离体,已经前往黄泉,眼看就要收入地府。星离情急,随手将自己的生魂祭出,缠留住了恪儿的肉身,让他等到了天上主命星君修改命簿。自己却因为当时灵力低微,无法收回生魂而致使生魂一直寄托在恪儿身上。而恪儿的生魂星离一直好好的将养着,寄存在安全的地方,等到恪儿成年,有能力受力收回的时侯再还给他。”
月崂一顿巴拉巴拉,雨生只是听出了这么个意思:
“又是我们牵连了梨馨。”
“别总是又又又的。星离也天天说是她受伤坠池害了你们,你么又总说是自己牵累了她。你们都没有错,谁都没有欠谁的!都是我,我一不该重伤星离让她下界,二不该心血来潮非要看什么凡人公主,一切都怪我!你们别再推来推去的人情了,都算在我一人头上可以么?”月崂几乎就要暴跳如雷了,这件事纠纠缠缠如此之久,是时侯来一个了断了。
雨生看他懊悔急躁,赶忙出声安慰:“一切都是天意,我们互相怪罪也没有意义。如今,我死也是可以,就是一大家族的人,都受拖累,我还是很想你能有办法,解我王家的危亡。”
“嗯。那是一定的。此番下来,我首要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件事给好好地了解。我想了一下,只有找太子了,他曾经有求于我,这个意鸢也是她推荐过来的。大不了,我答应他一些凡人私心,让他帮你开脱。”
“太子的私心?”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我自然有办法。你且安心在此等我消息。”
好。
月崂出得大牢,立刻去往酒壶山,到底那里有皎皎,皎皎的脑子,实在是好使。
天蓬一路跟在后面,月崂随便他跟着,中间一个闪身,就把他给甩了,毕竟没有人想得到他刚刚从酒壶山来,又会立刻回酒壶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