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就这样换了,潦潦草草。
不过知道是幽昙花仙的心后,星离的恶心劲儿很快就过去了。
二人隔夜未归,雨生担心极了,如若不是碍于夜里一场暴雪,他应该早就出来找了。
次日回程,月崂拎了大壶酒带给雨生,他看见雨生墙上新裱了一幅雪夜饮酒图: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咱三喝一个!说好要给你带礼物的。”月崂庆幸自己带的东西刚刚好。
“我正好炖了肉,怕这几天素菜把你们吃亏了。”雨生温柔地笑道。
“我俩就算不吃也没事啊!”月崂无所谓。
“星离,来厨下帮我!”雨生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心思全在孔星离身上。
星离净了手,跟去了厨房,一男一女,仿佛人间夫妻,月崂靠在柴门之上,白眼看着,心里好气。
反正我是不喜欢厨房烟火的,谁喜欢谁去,哼。
偏偏人家还真喜欢,厨房里欢声笑语的,真真气结。
到了饭桌上,三人都斟上了满满的酒。雨生却说不喝:
“你们两口子高兴就好!”甚是客气。
月崂爱听这个“两口子”啊,于是一扫气闷之态,满面笑容地劝道:
“天上神仙都喝酒的,你要是不喝,上去了也混不开!”
雨生只当他是玩笑,但星离也笑笑点头。
“寻仙仿道之人,多数都不喜喝酒误事,我还是不喝了吧。”
“那你看那些规规矩矩问道的人,有几个登仙了的?都是不得其门而入,自己骗自己罢了!我教你如何便如,天下也只有我知道上天的路径,与其信那泛泛之辈,不如听了我的!”
月崂很是不屑凡间修仙问道之事,故而言语也不客气。
“月崂没有骗你的,天上最多的就是酒。酒是不误人的,只是人自误罢了。”星离附和。
听了星离的话,雨生才放下戒备,兴致高高地满上了一盅。
“绕是兄弟的话不停,倒是听了自家姐妹的!”月崂嗤笑道。
“哪里哪里,都听都听!”雨生赶紧自己圆场子。
“这就对了,问道之人,最忌讳偏听偏信!”
房内顿时一团和气,喝起酒来。这三人当中,月崂的酒量是最最厉害的。
不一会儿,雨生就扛不住了,星离虽然不妨事,也红了脸。
月崂把这两人照顾妥当,费了老鼻子力气。
最后剩下一桌子杯盘狼藉,他也不收拾,赶紧回到草庐去。
星离歪在梳妆台前,正在拆卸环钗,准备入睡。月崂过去,主动说:
“今天我替你打水吧。”
星离侧着脸,疑惑:你什么时候,会有主动做点什么的情况了。
“这不是为了好好学学人间生活嘛。你不做我不做,日子怎么过呢?”
月崂不觉得繁琐,出去厨房倒了清水,还提了滚水进来,在铜盆中一兑,热热地端过来。
仔细绞了毛巾,替星离擦脸。擦着擦着不觉笑了,笑得差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你这帕子,难道蹭了胭脂?怎么把脸越擦越红?”
酒后的星离一扫往日的清冷气息,也不恼他,反而像一朵花开放一样,绕是美丽可爱。
果然酒是好东西。
说罢头一歪,磕在他的巴掌心里了,人有点睡过去的样子。
月崂赶紧低头,趁机在她的领口轻轻嗅了嗅,心中呀地一声,那一丝味道不见了!
从前,每次喝酒,星离微醉之后,身上都会泛起淡淡的果梨香气,这一点曾经让月崂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问问星离自己,她表示从来没有闻到过,从前只说:
“大概是眠香池的香氛吧。”
月崂却摇头,因为他们俩最爱的就是在一起喝酒逗趣,只有酒后才有那味道。
星离虽是佛门弟子,却从未见她受佛法约束而不得喝酒,佛祖赞她是心不染尘,佛根深种,从不约束她,这种宠爱,天上地下都少见。
所以,张月崂有多次的体会,而且曾经戏说过:
“哪天你要是走失了啊,你只要记得喝酒,我闻着味都能找到你!”
星离是从来不信,但是月崂却深深记得。
如今这个味道,居然消失了,难道是凡间的酒不好使嘛!
还是这颗心,对星离来说,多余?
想到花仙那样从容地让他捏死了,回忆起她最后那抹如同得偿所愿的笑容,让月崂不寒而栗。
星离,怕是染上了什么?
月崂扶星离倒在床榻之上,自己坐回书案前,脑子中一直在梳理星离,自己和花仙的关系,却摸不着头绪。
正在万般无法之间,听见星离在榻上梦中呓语,远听并不分明,他走到近旁,星离梦中一把握住他的手,眼角逼泪,苦苦喊了一句:
“紫金,你当真负我?”
紫金?是父亲的名讳。星离与父亲在珈蓝星结为忘年交,如何能说出“辜负”之言?月崂猛地想起星离的这颗心,幡然醒悟,莫不是幽昙仙子与父亲有何瓜葛?
于是他大着胆子回了一句:
“嗯?”
榻上的星离脸上的神色完全改变,面貌都几乎模糊,她一边哭泣,一边咬牙说道:
“你真心要为一个恶毒心肠的凡人,放弃所有?”
“她才不恶毒呢,我不许你这样说!”月崂一听说凡人,那这自然是在说自己的母亲,便不自觉地顶了一句。
“你不许我说,不许我说萧远遥?她都要害死你了,你怎么还不醒悟……”
“我许她如此!”月崂就当自己是父亲,看过父亲在母亲遗体前悲恻的模样,月崂断定这个附身的人就是幽昙花仙,当年,也许也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人,所以,他大胆地问了一句:
“幽昙,你想如何?”
被喊中了名字的“星离”愣怔了一下,随即大笑:
“我要如何?既然你迷了心性,让我永失所爱;那我也来学你,我也要让你看看,一个人迷失了本心会如何!我要你的儿子……!”
“让他如何……?”
“我要让他,也尝一尝永失所爱的痛苦,万劫不复!”
对方气息渐定,“星离”软软地眠在床上。
“你说什么,你说清楚!”月崂上去就推了一把。
星离一下就醒了。
“你,你,做梦了,我怕你吓着。”月崂见她醒来,并未将刚才的事情告知,担心她害怕。
做梦?星离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她从不做迷梦的啊。
“司眠?”月崂语气迟迟。
?
“你记得你从前说过你从来不会做梦?”
星离点头。佛祖面前,要的是清净无尘,她和摩伽二人,从不将事挂心,都是无梦之人!
那月崂越发肯定,刚刚那个夜晚而出的魂灵就是幽昙花仙——她自己仙身虽死,但是仙灵仍在。此番借自己的心脏转灵,到底是恶是善?
这到底是和父亲有多大的仇怨,才会在这一万年后,丢弃自己的万年修行,挖心报复呢!
女人的爱,很可怕啊!
她可不能把星离的本心给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