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十好几日,皎皎进不了小筑的门。路上也是奇怪了,怎么都遇不见。
皎皎咬牙道:我不能做一个没有办法的帅哥。
这天,倏地一声,通月小筑里飞进一只纸蜻蜓。
上面写着:染染姑姑。
染染噗嗤一笑,除了玩还是玩!
染染蹑手蹑脚偷偷出了门去,看见墙角站着的皎皎直冲她招手。
“又要找骂吗?”染染拿手指头竖在嘴边,悄声骂道。
“小姑姑,菩萨赏了我七根紫竹,我扎了一个筏子,今日又是月圆,我带你们去游湖散心好不好!”
“还去,怕不是要被骂死!”
“去吧,小姑姑,我在紫竹林当值好半天,才得了菩萨青眼,赏赐下来的呢。垡子虽小,也是咱家的船不是!”
“谁跟你咱家啊!啊呸!”
“说好了啊,你带我司眠姑姑来。我走了!”说罢,也不给染染拒绝他的机会,闪身就走。
“染染,你跟谁说话呢?”星离在内庭唤道。
“啊!我同青松馆的鎏月说话呢。”
染染转身慌慌地回去,正面对着星离的注视:“真是鎏月?”
“不是的,染染扯谎了,是那……”
“不用说了,照常不理就是。近夜,闭户。”
“这个,那皎……”
“莫提!”
“哦!”染染不敢做声了,折身闭了门户,掌了灯笼。
殊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梨树枝头被什么撞得噗簌簌掉落一地梨花,原是那皎皎等得发急,翻墙进来,直通通大嚷道:
“姑姑,我来接你们去游湖。”
“你进来干什么?”孔星离呵斥道。“说了再不准进来!”
“好吧,姑姑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去死。”
皎皎一愣。
星离也一愣!
这两个字是从哪里学来的,怎么就含在舌尖上了,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星离万分懊恼,她本来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两个字的人。但凡她说了,别人无所谓,她自己倒是要愧疚不已,面壁三日的。今日怎如此荒唐,居然脱口而出这等恶念。
皎皎大声道:“那好!姑姑若如此嫌弃我,那这天庭也没有我呆的地方了,我这就去陪我仙子姐姐罢了。”
转身就原路腾跃而去,有门不走,又大咧咧碰落一地梨花,很不愤气似的。
染染急道:“姐姐,他真往广寒方向去了。”
“随他。”孔星离说是这样说,但是心中还是一凛。陪仙子姐姐?难不成他还真去寻死不成!
自己口不择言,枉顾尊卑高下,是为不妥。皎皎冒犯,虽然可气,但也不至此。
想到这里,还是忍了心性,追了过去。倒不是担心他真的会寻死觅活,只是佛门讲究不愤不怼,此等口齿之恨,当时解了才好。
一入广寒,迎面可见寒潭铺展,一看就是他设法施咒开潭了。
岸边站着的就是皎皎,背身而立,无限意愤的样子。薄薄的肩背,微微的耸动,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
星离还未开言,只见他一跃而下,银浪四溅。须臾便平湖静静,一阵寂然。
人呢?
星离喊到:“在哪儿?不要玩笑!”
没有回声。
平湖如鉴,毫无涟漪。开玩笑的话,应该也不会入水这么久。
要知道,这寒潭,不是因为宽广幽深而叫寒潭,而是因为冰寒彻骨才叫这个名字的!
难道水中遭遇不测?
从来没有人入得寒潭,他这是催命嘛!
星离眉头一皱,再次暗悔自己用语凶煞,沾染佛门。
于是果断入水,虽有元丹护体,还是不免一个激灵。这水约莫也是孤寂了好久,冷到了极致!而且水下幽深漆黑,星离只有撒开了自己的半数的命宿虫,点亮前途。
水中短时银光闪烁,如繁星满天。
星离这才看清水下,却无暇欣赏。无尽的碧水带来的是无尽的幽深。空无一物。
星离的心里一阵恐慌,人到哪里去了?
刺骨的寒意逼了上来,不善水性的星离张嘴想叫,不期然呛到了一口水。挣扎间,发现一条蛟龙似的,冲自己游了过来,来者皎皎。
水中看人,居然如此玄妙。
面目清晰,如龙如马,贵不可言。两只眼睛仿若最大的命宿虫,又大又亮又爱眨巴,甚是让人意乱情迷。
他过来,牵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平复心情。
人找到了,星离顿时心下放宽,气息就匀停了,人也放松下来。还想呵责他呢,水中却开言不便,身不由己让他带着在潭底巡游。
无量的命宿虫跟着他们,在水下滑出一道一道的光影。水底有潺潺的静谧水声,星离从未听闻过,从前于林间听过风声,山间听过松涛,而此刻的纯粹水声,居然千年未曾静静听得。
星离一派天然,游得非常开心。暗蓝的潭水,渐渐地变得澄澈起来,幻化成清蓝,甚至透明,彼此看见彼此冒着泡泡。
星离忍不住眉眼瞬间展开,笑了一下超甜的。
皎皎近在身侧,突如其来地在星离脸上啄了一口。星离受惊似的甩头就上浮,难以置信。
两人一前一后浮出水面。
星离不甚熟悉深水,似乎费力一些,胸口起伏,气息难定。湿漉漉的发梢上,有水珠滴落在肩头。她轻轻扯了一下衣服,皎皎却握住她的双手,让她无法动弹。
异常平静。
皎皎柔声说道:
“是不是心静了很多?”
佛门弟子不打诳语,星离不能回答。
“你听见了什么?”
“什么?”
星离不语,她能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吗?
“水声,对么?”
“嗯。”有这个参考答案就好回答多了。
“好听吗?”
“问这个做什么?”星离迟疑道。
“好听就说好听。”依旧温柔无比。星离想塞住耳朵。
“好听。”
“那你喜欢吗?”
星离又是一阵语塞。
“喜欢就说喜欢。”皎皎眼睛亮晶晶地,痴痴地盯着星离,一字一句地教她。
星离想拂袖而去,无奈不善水行,只得提着半裙,笨重地走向岸边。
只是眼见脚底浅显,那岸在眼前,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这个皎皎,开潭诀念得那叫一个流畅,他不停下,寒潭便无尽头。
星离知道是皎皎的口诀厉害,寒潭是被他越念越宽。却不愿意回头求他停下。
“我把打开寒潭的秘诀念给你。”
“不要。”星离不相信自己会被一池水给困住,同时也知道皎皎不会真的靠这个困住自己。她只是不想轻易让他得逞罢了。
“要,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自己来玩。”你?现在姑姑也不叫了吗?
“你不在的时候?去哪?”
“你开始记挂我啦?”皎皎屁颠屁颠跟上来,潭水迅速地收了,两人已然到岸。
星离不搭理他,拎起裙裾,速回小筑。
皎皎追在身后大喊:“咱们还没有坐垡子呢!”
“改日。”星离不过大脑就丢下了这句话,逃也似的走了。
改日。
哈哈哈哈。皎皎开怀大笑,那就是下次定好了喔!果然,女孩子都经不起我的一吻。
冻得半死的皎皎倒眠在被卧里,没来由地得意。今天正是好生得意啊!
却没有想到那边孔星离当即抱了衣物去了小筑的眠香池。
翌日。
染染拽过皎皎:“你昨日疯到哪里去了,连累姐姐一身濡湿不说,还惹她烦忧?”
“她说我烦了她?”不会这么离奇吧,明明是暗爽好嘛!
“那倒没有,只是姐姐昨日在眠香池良久,不知道有何烦心事儿?”
“为什么入池良久就是有烦心事儿?”
“眠香池你不知道?”
“不就是我掉进去死睡的地方嘛!”皎皎被迫想起了那几日,臊得满脸通红。
“对你是如此,对姐姐不是。”染染白了他一眼。
“只听说过看菜下饭,也没听说过一池春水也看人荡漾?”皎皎嬉皮笑脸。
“这眠香池是佛祖新赐,姐姐上次莲心被毁,佛祖心痛万分,虽斥责良多,但还是给了她这个治疗和修行的宝地。”
“你说也怪,佛祖如何能够容得你家姐姐几次三番冲破戒律……”
这不仅是皎皎奇怪,天庭众人,大概除了玉帝和菩萨,没几个人不奇怪的。
“莫论短长。”染染严肃地打断了皎皎。
“是是是。”皎皎乖觉地收声。
“眠香池有涤荡心尘之奇效,天庭只此一处。也只有姐姐这个司眠官有这个福气。但凡姐姐不想记得不该记得的事情,都可以就此洗去。昨日必定受人恼恨,要不呆不了那么许久。不知道是你如何招惹了她?”
说罢染染银牙轻咬,一脸护主的模样。
皎皎大叫命苦,她莫不是是想将昨日潭底神游给忘了?那不等于忘了自己。哎,等一下,又或者,她这么花功夫忘记自己,说明自己对她还是有很深的影响嘛?
是哪种呢,皎皎心中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患失患得。
想来只有佯装无事,径自推门去请安,看见星离盘坐在榻,摊开双手,并未捻指,只是散坐。
皎皎跪了下来,爬了过去,手指放在她手心小小的挠了一下:
“给星君请安。”
星离睁开眼来,皎皎凑得这么近,按她昨日的反应,一定是要推他一把,少不得扇上一巴掌也是会的。
“你伤好些了?”偏生是毫不经意的询问。
这副毫无芥蒂的样子,让皎皎比割肉还难过,看来果然是没放在心上。不仅是忘了昨日,可能连这十几日不理他,也一并忘了。孔星离,你这一洗,到底洗去了多少啊!皎皎暗自叫苦。
他试探的问道:“姑姑,寒潭开潭诀你还记得吗?”
星离在他脑袋上叩了一记爆栗:
“我要你背的书你记得吗。”
皎皎好没有趣啊!她真的全都忘了!
星离今日要与众仙一起参加王母的蟠桃大会,放下腿来,几乎是一脚把他踢倒的架势,走出门来,绝尘而去。皎皎想要追问,她却早就不见了仙踪。
皎皎顿时没了心思当值,只想一醉方休。把这事就着酒说给天蓬听了。殊料天蓬听了前半段,反而对他极其仰慕:
“您就是一本万事皆通的天书。”
“怎么说?”
“看起来毫无路数,却愈挫愈有希望,药都不服就服你。”
“啊呸!日日取笑老子。今日不跟你睡觉了。”毅然带走酒壶离了天蓬的寝殿。
此处本是他暂借住的地方,天蓬知道他无处可去,广寒他是不会一个人回去的,就等着他入夜来求自己开门,便大胆地放任他走了。
正值王母蟠桃大会,出去当值的都是有经验的老兵,皎皎没有被派去,也没人记得来管束这个新兵,他便得了闲四处逛荡,最后还是习惯性地拐进了通月小筑。
脚步是轻的,人却是心乏体累的。
醉不择路,居然走回了总是不准他去的小筑。
话说这一天,下界正是孙悟空在经历带他师傅过火焰山的劫数。这泼猴怨气大得很,以至于怒达天听,以致天上也有一丝燥热烦闷,皎皎酒意朦胧,也不管这里许不许他出入,倒在梨树下便撑开了长腿歇息。
话说这安眠官居所,浑然天成的就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
皎皎眯缝着眼睛,渐渐地就要睡沉了。
染染正巧被借调出门去宴会上帮忙,看见他摊在院子里,想让他走,毕竟是一个七尺男儿,日日混迹在此,口舌之亏,通月小筑不是没有吃够。
但是这家伙睡得特别沉,支起手枕住脑袋,翘起脚来,平躺在一个细条凳之上,口水细细地往下流了一丝丝。
染染可笑,也不跟这个酒醉之人置气,阖上院门,自己走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星离就回来了。星离爱品酒,但却不胜应酬。一番应和下来,人已经微醉。
看着一个大活人躺在那儿,睡得很是快活。梨树下微风徐徐,一丝丝酒气在空气中飘散,混着梨树下的香味,甜甜的,让人迷醉。
那条凳也是很精神,让他睡得分外惬意,只是口水亮晶晶的,挂在嘴巴边。
星离此刻也没什么脾气,拈了手绢就给他擦了。
只是靠得近了,才得以定睛看着他,哇,这个小孩,瓷白的脸庞,一双眼睛平日里没怎么对视,也就没有注意,此刻阖上,睫毛长得可以。
星离心中一动,脚突然地就挪不开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她挨着就近的摇椅轻轻一躺,自己也垂了双脚,眯了眯眼睛。
身旁卧着的这个人,鼻息均匀,睡得极为踏实,不像从前的张月崂,睡眠极浅,略微动一下,便是各种名堂。
佛祖以前说过,睡着了怎么都弄不醒的人才是天真单纯。
孔星离想起这句话,突然心底就有几分好感油然而生,按也按不住。
她下意识地侧过脸来,拇指食指轻轻碰了碰,捏了捏皎皎的睫毛,那薄薄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人并没有醒。
星离又微微用力,居然给他捏下一根来,吓得一缩手。
想想真是好笑又好怕,只是看见他还是没有醒,忍不住又捏了一根……
仿若自己睡在榻上,无聊之时捏自己的头发梢一样,就这样迷迷糊糊捏到自己睡着。
醒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自己干啥啦。
皎皎倒是不见了,星离长吁一口气,暗暗庆幸省了一番尴尬。
晚饭的时候,皎皎又在门边溜达,染染试探着说姐姐我把他喊进来吃饭吧,这些天也不知道在哪儿吃的,都瘦了。
星离不语。
皎皎就被叫了进来。
星离主动从染染手里接过去一碗饭,递给皎皎,皎皎感激地睁大了眼睛:
“谢谢姑姑,那待会儿还给我添一碗哈!”
星离正要装作淡淡地说一声好,却猛地手一抖,把碗扣在了身上,别过身去,肩头颤动。
皎皎莫名其妙地绕到她的前面,看见星离这一面是笑得花枝乱颤,完全停不下来。
皎皎的一只眼睛,上面的眼睫毛,居然全部都给她薅没了。
剩下秃秃的一只大圆眼,左一只,右一只。
星离努力憋笑,实在辛苦,辛苦到一口气岔了,自己握了拳头轻捶胸口。
“难道……就……没有人……笑你……吗?”星离努力停下笑声问了一句,声音都挤不出来,若有若无的,染染也没听清楚,孔星离只顾自己又哎哟哟无声地笑了起来。
“没有笑我啊!”皎皎一脸不明白。
“当值的……人……人里面,就没有一个……发现……你……给薅秃了……眼嘛!”
哇哈哈哈哈!星离笑到爆炸,她大概是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好笑的事情吧,只差没有笑得滚到地上去。
染染这时候才看清楚,也掩嘴笑了起来,还掏出了一面镜子,递给了皎皎。
皎皎接过来,看了看,人就木在那儿。也不说话,也不吃饭,瘪着嘴,低着头,委屈和羞耻交替在他脸上浮现。
染染顿时不敢笑了,借口去端汤,进了厨房就没再出来!
星离也一样,她见他一副受伤的样子,笑声戛然而止。一个大小伙子,被人薅成这样,在外面应该是受了不少眼色,只可能是自己没有体会过来吧。现在看清楚了,回想起来,可不是很尴尬和羞惭么!
星离恨自己这几日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想着明日就该去修一下闭口禅了。
她讪讪地走到皎皎身后,尽量和蔼地说道:“要不然,我给你涂一点新疆地界上收上来的果浆,那个对睫毛的生长极有作用,宫里的女眷都爱用……”
那皎皎没有吱声,却乖乖听话地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星离一看有弥补的机会,赶紧地进到里间,打开了自己的梳妆匣子。
找出那个翠玉瓶子,将那浆汁倒在白纱上,星离一手扶住皎皎的肩膀,一手拿了棉条细细地给皎皎沾在眼睫根部。
“眼睛抬起来!”
皎皎就抬起眼睛来,亮亮的,晃得星离一阵心慌。
“低,低,低下去!”
“是抬起来还是低下去?”皎皎的口气有几分强硬。
星离为害了他人,一时变得软弱,糯糯地说道:“还是,还是抬起来好涂一点!”
皎皎再次抬起眼睛。
四目相对。
皎皎一手托住星离的后脑勺,把她轻轻往下一带,红唇就送到了嘴边。他毫不犹豫地就吻了上去。星离挣扎,他的手用力微微,却不容质疑。
一番光景。
直到窗户外吹进一阵风。
皎皎才松了手和口。
孔星离瞪着眼睛看他,手举了起来,皎皎伸手捉住,把它贴在自己脸上,说:
你打吧,今天不打,我估计是出不了这个院门了。
孔星离心软,嘴角几乎要漏出一丝笑容。
“今天我……就……不打你了,毕竟是,我把你的……眼睛……弄成了……这个样子!”星离语不成句,心虚得很。
“没有啊,因为这是我在刚刚进门的时候自己拔光的啊!”哈哈哈哈哈!这下轮到皎皎憋笑不住了。上当了吧,我的女人!要哄你开心我超擅长呢!
星离一愣,明白过来后,恼羞成怒,一掌拍在了皎皎的肩上,来不及打第二下,就绯红了脸撤身回了内庭,还故意留了一个生气的背影。
皎皎一脸得逞的快活。并不敢跟了过去,绕过染染,就要出门。染染也不留。
出院子的时候,还是舍不得地回了一下头,皎皎看见,星离提了花篮子,里面放着衣服,款款地走向了眠香池方向。
皎皎一瘪嘴,又白忙了!她又不想记得我,哼!
又仔细看了看染染递过来的镜子,要死啊,帅秃噜了。
赶紧戴上了一只眼罩,明天只好当独眼侠去当值了,这要是被元帅知道了,这么好的办法铁定会被他抄了去!
入夜。皎皎还是赖在院子里。这下是真的睡着了。晚饭桌上,星离愤愤走了,他却踏踏实实地吃了一顿开心的饭。
一直在厨房忙着的染染还陪他又喝了一顿酒。此时的皎皎,是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星离俯身,在案板上片了一把刀在手中,就近拍拍他的脸。他可真的是睡得踏实,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利刃的寒意。努努嘴,歪歪身子,继续呼呼大睡。
两腮子上的肉有点嘟嘟的,真是刚刚长开的男孩子。
星离收手,却猛然嗅到一股味道,一股酒味之余的味道。晌午的时候,她醉意朦胧,没有注意到,此刻,她却是从眠香池刚刚出来,清醒得很。
是那白肉红缯,荔枝的味道。
星离一下按住心口,止住狂跳,俯身再次确认了一遍,真的,皎皎身上淡淡飘出的味道。
自己喜欢的人,每一次宿醉,都会让自己闻到自己喜欢的果子味道。
这下完了。
星离酒意喧腾,顿时恍惚。天底下有如此离奇的事?居然会有第二个人让她闻出味道来?
她略略定神,是否是因为自己脚踝间的红绳已断,故而另生情事?
她步履匆匆,直奔霁寒宵。入门就碰见蟠桃会晚归的张月崂,她一句话不说,上去就揪住了张月崂的衣领,贴上去一闻,之后呆若木鸡。
慕梨子大惊道:“司眠星君,您现在这是做什么?”
也有。
居然也有。
果子的味道。
孔星离的脑子呼地一下炸开。
她还没来得及退却。
张月崂却一把拥住了她,慕梨子赶紧十指大张,遮了眼睛。
张月崂拥住孔星离,邪魅地说道:“终于忍不住了?”
孔星离奋力一搡,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