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坐了两天火车的500团整备好,没办法只能继续步行,500团原定是增援临沂,现在看来,就算是长上翅膀一时半会也到不了临沂了。通讯班好不容易联系到了上头,但上头的命令仍旧是“火速驰援临沂守军”,没了火车的500团只好加快脚步往临沂赶去。从二月下旬开始,40军就和板垣师团在临沂地区纠缠不清,乐观的板垣师团兵临临沂城下,遂以一个师团的优势兵力,并附属一个山炮团,一个骑兵旅猛扑向40军,第40军五个团子弟兵据城死守,与板垣师团日夜反复冲杀,虽伤亡惨重,但板垣师团竟不能越过雷池一步!“大日本皇军中最优秀的板垣师团”竟受挫于一支名不见经传的杂牌部队,师团长板垣征四郎颜面尽失,督战尤急,使用重炮反复犁过40军的阵地,第40军伤亡惨重,几次险些破城,庞炳勋渐感不支,连连向李宗仁求援。李宗仁此时几乎无兵可调,汤恩伯部只接受老蒋的命令,假称运动战,游走于一线之外,增援部队因为铁路受损,靠步行短期也跑不到临沂。
所幸北上的日军被李品先的第21集团军、廖磊的第11集团军逐退,原定南下开往淮河北岸增援于学忠的张自忠第59军已经没有南下的必要,李宗仁电令张自忠全军即刻北上临沂,增援40军。3月12日,连日急行军的500团筋疲力尽地赶到菏泽,已经跑不动了。“团座……我看……”黄汉生忧心忡忡地看着那些几乎已经走不动的士兵们,现在离临沂还有四五百里,再怎么赶也赶不到了。林广禄也无可奈何,人毕竟不是铁打的,500团已经跑了快十天了,再跑下去就算跑到了战场也拿不起枪了。林广禄只得联系上头,希望给一两天时间休整。3月12日黄昏,驰援40军的第59军到达临沂,临沂压力减少,上头电令500团就地休整,等候命令。筋疲力尽的500团连营房都没有搭,在菏泽城外席地而睡,开春的气温虽略有升高,然而对于从南方而来的500团士兵而言还是太冷了,士兵们挤在一起互相取暖,沉沉地睡了过去。
“屌丫咪!起来!起来……”不知道睡了多久,林广禄突然拎着马鞭把沉睡的士兵们打醒,“不得睡了!不得睡了,赶快出发……”叶崇山好不容易睁开朦胧的双眼,林广禄的马鞭就招呼到他身上,疼得叶崇山龇牙咧嘴,一下就清醒过来。“屌丫咪哦……连觉都不给睡……”叶崇山揉着被打疼的肩膀嘟哝道。刚刚休息不到一天的500团,在13日早晨又被打了起来,临沂他们是去不了了,他们要转道去滕县(今山东滕州一带)增援。守备滕县地区的是川军22集团军邓锡侯、孙震部。抗战爆发后,这支川军改番号为22集团军,走出四川往第二战区参加山西保卫战,当22集团军赶到山西时,太原已经失守,22集团军立足未稳就被日军快速机动部队冲散,只得狼狈后撤。
仓猝出师远道跋涉又无沿途补给的22集团军撤退途中遇到晋军(山西地方部队)的一个军械库破门而入,擅自补给,还和晋军刀枪相向,影响非常恶劣,此事闹到了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那里去,阎锡山本来就是山西土皇帝,当然护短,他大为震怒,大骂川军是“抗日不足,扰民有余的土匪军”,电请统帅部将川军调离第二战区,本来就对杂牌军没有什么好感的老蒋闻报也非常生气说:“第二战区不肯要,把他们调到第一战区去,问程长官要不要?”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对川军作风早有耳闻,在电话里想都没有想就一口回绝了:“阎老西(阎锡山)都不要,你们送给我?我不要这种烂部队!”川军一时间成了没娘的孩子,老蒋见程潜也不要,勃然大怒:“把他们调回去,让他们回四川去称王称帝吧!”此时第五战区正愁无兵可调,虽然川军战斗力弱,但总比诸葛亮的草人好吧?22集团军就这么调到了第五战区,孰料不多时,他们就要面对面地碰上武装到牙齿的濑谷支队。
1937年10月至12月,22集团军在山西东南一带和日军周旋四十余日,损失极大,一个军仅存两个旅,全集团军仅剩八个团约两万人,主要武器为四川土造的七九步枪和数量很少的四川土造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重兵器一概没有。其他交通、信息工具、补给、卫生器具也极为缺乏。调到第五战区后,也仅仅补充了五百支新枪和少量迫击炮,面对来势汹汹的濑谷支队,川军除了两万个胸瞠,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挡住日军的钢铁打击。3月14日拂晓,日军第10师团濑谷支队向滕县外围阵地发起猛烈进攻,炮火映红了天幕,中国守军124、125、127师在炮火中伤亡惨重。
炮击准备后,日军以坦克为先导,步兵随后,并在飞机的掩护下向中国守军阵地进攻,位于普阳山上的中国迫击炮阵地使用迫击炮轰击日军骑兵,随即日军两个中队向普阳山阵地进攻,中国守军几次使用手榴弹将日军砸下阵地,然而川军手中的武器实在是太差了,迫击炮在两公里距离就已经毫无杀伤力,士兵手中的步枪膛线都已经磨平,射击时犹如土枪般“嗵嗵”响,一百米外根本就不知道子弹打到哪儿去,士兵们都不愿用枪射击,只将枪作为最后肉搏的武器。纵然如此,在重炮犁过的地方,日军都看到这辈子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硝烟尚未散去,活着的士兵依然顽强地站起来抵抗。在人肉与钢铁的搏杀中,中国守军渐渐不支,不得不节节抵抗,向后撤退,第127师在微山湖以东地区交相掩护后撤,并坚守普阳山、龙山、界河、北沙河、大山及大小坞一线,第124师740团在日军重炮打击下放弃了石墙村,坚守于东深井村南高地一线,并向师部告急。
3月14日,第124师派第37旅曾苏元旅长率领熊顺义营和江有厚加强连赶赴东深井支援。在740团的左侧的池头集与日军展开激战,使日军一时前进受阻。滕县城外除界河、龙山、普阳山阵地尚在坚守,其余阵地均已被日军占领,滕县城门户洞开,准备迎接日军炮弹的洗礼。15日下午,由龙山以东迂回而来的日军的先头部队到达了滕县城东北十余里之处的冯河、龙阳店一带。日军企图合围滕县并阻援临城方向的国军增援。筋疲力尽的500团根本就跑不起来,许多士兵用枪托撑地当做拐杖,踉跄前进,强壮的麻包佬们已经几乎扛不起马克沁。“我们这个样子,走到也没有用啊,我们都已经断粮了,人也走不动了,你跟上头讲,我要粮,要车……”林广禄对黄汉生说,“你是文化人,晓得怎么讲,我要去讲的话,肯定挨骂回来。”黄汉生也深知500团的处境,如今滕县告急,500团已经在拼着老命增援了,现在实在是走不动了。
“……500团自出广西时五千余人至今不满三千,士卒长官皆食不果腹,武器弹药皆难以接济,转进千里,未尝有半句怨言,然500团断粮旬日有余,士卒饥饿难耐,已如行尸,枪不能举,肩不能挑,500团全体官兵叩首,望长官体恤,准许500团休整几日,补充军粮……”黄汉生再三斟酌,好不容易写了一份看起来还算得体的电报拍发出去,不多时,司令部回电:“把人拉到战场就是胜利,严令500团跑步前进增援,贻误战机军法从事!”500团已经实在跑不动了,灰色长龙像虫子一样慢慢地朝战场蠕动着,在一个无名小村,林广禄总算是征到了一些粮食和几辆牛车,林广禄看着疲惫不堪的500团,咬咬牙:“走不动的留下,走得动的先走。”2营、3营一部加上机枪连这些体力好的不到一千人被集合起来,每个人分发两个红薯,将机枪放在牛车上,赶着牛车继续前进,而那些实在走不动的士兵们只好留在这个无名小村中,等候后继部队。
滕县乃徐州北部重镇,一旦丢失,徐州就门户洞开,无险可守,虽然第五战区司令长官连续电令汤恩伯兵团驰援,然而装备精良的汤恩伯兵团并不接受调遣,一直在战线外游离,血战中的122师一直在等候增援,就在500团拼命增援的时候,16日上午八时,日军炮兵开始轰击滕县城,猛烈的炮火轰击了两个小时,城内东关和西关火车站共落下炮弹三千余发。东关南半寨墙被炸开两米宽的缺口。日军集中了数十挺轻重机枪猛烈射击以掩护步兵突入城墙,被中国守军用手榴弹砸下阵地,日军遂用重炮再次轰击守军阵地,如此反复三次,中国守军仍屹然不动。司令长官调不动中央军,手头离滕县最近的也只有这支未满编的桂军500团可以调动了,司令部甚至越过了师一级的指挥,直接命令林广禄:“若不及时赶到,500团团长提头来见!”林广禄虽然是一个土匪头子,但也深知军令如山,只能咬牙赶着疲惫的士兵们拼命向滕县跑去,到了那里,打不打得了仗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让苦苦支撑的滕县守军看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