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哒哒的马蹄声响在这片没有秋冬的土地上。
空中不时传来几声谈笑声。
两个背跨长剑,一身白色皮袍的男子,驾驭着上好的骏马,行走在大漠上。
两个都是来自于白沙城,
一个名叫陈观,另一个叫黄峰。
陈观本是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倘若幼年没有去家族里的藏书阁躲迷藏。也许就不会看到那本《观沙刀法》,也许现在正想着如何振兴家族。
黄峰则从小拜入铁砂武馆,这武馆馆主名叫魏无通,年轻时也曾和友人一起去往闯荡那中原江湖。倒也曾经闯出过一些名头,一双铁砂掌出神入化。只是后来不知在中原遭遇了什么,不到三十岁时,便又回到家乡,开了一家武馆,这一开,便是三十年。
只是约在半月前,因三十年酗酒,那一天喝酒喝得撑破了胃。便一命呜呼,手下徒弟也自然是树倒迷糊散,唯有黄峰一人给魏无通送行。
不过,魏无通好像早早就觉得自己活不长,变为自己准备了两具棺木,一副为上好的檀香木,这几乎掏光了他的家底。另一副则为普普通通的棺木。
而魏无通死后,那具上好的棺木被黄峰的几个师兄弟一合计,变卖了出去。
现在想想,黄峰还是觉得气急。
此时,两匹骏马并驾齐驱,黄峰谈到此事,还是觉得愤怒不已。
却见陈观笑着说道,
“黄兄何必在谈起那些狼心狗肺的玩意,要我看,魏师傅不愧是个老江湖,早早把身后事交给了黄兄。”
黄峰一愣,疑惑地问道,“此话怎讲?”
“我先问黄兄几个问题?”陈观顿了一顿,“敢问黄兄,魏师傅平日你的师兄们如何?”
“你一提此事,我就来气,师傅没有子嗣,平日对待他们如同自己的儿子一样,他们怎么敢?”黄峰愤怒的说道。
“那魏师傅待你如何?”
黄峰忽的一怔,眼神有些黯淡,声音有些低沉,“我是师傅最不喜爱的弟子,每次棍棒加身的只有我一人?”
陈观忽的拍了拍大腿,他神情有些激动,便拍了拍马屁股,先是向前走了两步,便停在了路中间,
“黄兄,此言大谬矣!!”
“依我看来,魏师傅最为中意的便是你!!”
“此话又是何故?”黄峰更是疑惑。
陈观叹了口气,“敢问黄兄,魏师傅为何提前准备两副棺木?”
“又为何将铁砂掌的真正内功心法刻在那副普通棺木上?”
黄峰想了想,忽然,他抬起头,脸上有些不可置信。
他只是有些愚,并不是真的傻。
陈观唏嘘的叹了口气,“倘若黄兄还是有些怀疑,那我问黄兄一句,”
“敢问黄兄的掌法练的如何?与你的师兄们比的话?”
黄峰嘴角向下一拉,眼睛有些湿润,他勉勉强强的控制自己,道了一声,
“早在一年前,我的掌法就比师兄都要好了,”
陈观神情更为激动了些,他放声说道,
“黄兄,严师出高徒,魏师傅之所以对你如此,正是说明将你当成了他的关门弟子啊!!”
黄峰此时更是不能自已,陈观一番话,将他多年来的回忆勾了出来。
不知不觉,两行清泪流了出来。
陈观更是叹了口气,拍了拍黄峰的肩膀。
片刻后,
黄峰已经收拾好情绪,两人再次启程。
马背上,黄峰那原本有些拘搂的脊椎,此时无比的挺直。
陈观见状,淡淡的笑了一下。
一时间,空气有些沉默与尴尬。
黄峰最先发出话语,他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让陈兄见笑了!!”
陈观朗声一笑,
“这有啥,我等江湖儿女,笑就要敞开了笑,哭便要放开哭,”
“相反的是,我还要夸一声,黄兄乃是真性情也!!”
随后,
“啪,”陈观狠狠地抽了一下马屁股。
那马吃痛一声,撒开四个蹄子飞快地奔跑起来。
“哈哈,黄兄,你的马儿似乎有些状态不佳,是不是昨儿与那母马行了周公之事,四脚发软?”
那原本还有些感伤的黄峰,此时看着一往直前的好友,涨红着脸,大喊一声,
“你....放屁!!”
“看我怎么超过你!!!”
说罢,也是紧紧夹了下马肚子,快速向前追去。
两匹快马掀起滚滚烟尘,
空中隐隐飘来几句,
“陈兄,你练得分明是刀,我练的明明是掌,为何你却给我们买了两把剑?”
“还有,陈兄,这白袍有点紧,我的掌法有些施展不开啊!!”
“蠢货,”
“黄兄,在这江湖上,倘若没有一身白袍,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
“那怎么能叫行走江湖!!!”
...........
午后,
太阳过了最毒辣的劲头,却也将这大漠晒得烫脚。
一阵风吹来,卷起细细的风沙,打在脸上。
除了有些凉爽之外,竟也有些别样的惬意。
“咦?”
陈观先是勒马停住,
远方,
金黄的阳光打在土墙上,那处的建筑此时显得无比古朴,
在这苍茫的大漠上,
对于一颗即将要离开家乡的心来说,倒也有一分莫名的感伤。
说不定,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家乡的建筑了。
“陈兄,怎么了?”
黄峰也止住了马匹,慢慢的踱步过来。
陈观笑了笑,指了指远处的房屋,“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开了家客栈?”
黄峰也凝神一看,也惊叹了一声,
“还真是!!”
似乎是在想着,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人到这里住宿?
不知为何,黄峰看着远方的客栈,此时竟也起了分感伤。
两个对视一眼,
“不如?”
“不如?”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哈哈,黄兄果然是我知己也。”
“当浮一大白!!”
黄峰眼睛闪了闪,忽的夹了下马肚,
竟是不打招呼,先行向客栈奔去。
空中飘了句,
“陈兄,你的马似乎不行啊!!”
陈观脸上笑容一僵,先是楞了一下,
随后,咬了咬牙,狠狠地抽了下马屁股,向黄峰追去。
江湖三大忌之首,便是马匹不行。
事关颜面大事,可不能含糊。
可无奈,等陈观抵达客栈时,黄峰已然慢慢悠悠的骑着马,踱着步,摆出了一副早就等候多时的样子。
陈观自是恨得牙痒痒。
一阵风吹来,
这客栈门前的木杆上,挂着一副大大的白粗布,上面用漆黑的大墨,写了两个字。
“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