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一,米米痛恨周一。高干妈的眼神这一天似乎就没有离开米米,快下班的时候,高干妈凑到米米跟前,小声说:“米米,我们家姗姗说你有男朋友了啊。”
米米尴尬地说:“是的。”
“你爸知道了吗?”
“不知道呢。”米米觉得这样回答可以让她少些废话,可她显然错了。
“哟,这还保密啊,我们家姗姗从来都不瞒我。哎,也苦了姗姗了,那么多小跟班,够烦的。”米米假装喝水,却发现杯子没水了,站起来去倒。
高干妈跟过来,“米米啊,男朋友这种事情要慎重,讲究门当户对的。你看你条件也不差,要好好挑挑的,别一有人追就答应啊。”说完又上下打量着米米,弄得她浑身不自在,一副你米米凭什么能有男朋友,有了男朋友顶多是个下三烂的样子。
“我又没有小跟班,张老师啊,别拿我和姗姗比,我条件差,有人要就不错了。”说完喝了口水,拎着包就走了。
高干妈看着米米的背影,和辅导员王老处女一样,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来,“拽什么拽啊,不就是×师大的么……”
也许她的中专学历已经成为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了,偏要看看学历比她高、学校比她好的人混得比她惨她才能平衡——女人的嫉妒心啊,即使面前这个人完全不值得你嫉妒。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有的她嫉妒了,名校毕业生越来越难以在大城市立足,他们涌向中小城市已经是种趋势,不知道有一天高干妈的周围全是名校硕士甚至博士同事的时候她要用什么方式来向他们展示她自己的胜人一筹。
回到家,老爸正窝在沙发里看《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米米一看这电视剧的题目就够够的了,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高干妈天天对她进行的惨绝人寰的精神折磨,老爸却为这个狗血剧霸占着电视机。没过一会儿,老爸就打呼噜了,米米想拿走他手里的遥控器换个台,不料只要碰到遥控器,他就立刻清醒……米米很无语,只能回房间看书备课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米米的生活又回到了高中时代的两点一线,高中还是那个高中,只是米米不再是那个米米了。
郑扬离婚后,他那暴力老公立刻再婚,娶了个21岁的年轻姑娘,家里人再也不好说郑扬什么,这明摆着那男人在离婚前就早有预谋,于是大家纷纷来劝她不要难过,转而批评起她前夫,“这人太不像话了!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其实郑扬早就和他恩断义绝,他就娶个11岁的,她也不会往心里去。
郑扬风波平息后,老爸也倒没再提什么和有“公职”的小伙子相亲的事情。这让米米舒了一口气。张宇飞被派去瑞士的实验室,半年后才能回国,因为时差问题,他和米米在线聊天的时间都少了,平时也只能发发E-mail。米米刚工作,手头的工作也让她有点吃不消,白天上课,晚上备课,日子过得倒也充实,没空去埋怨张宇飞没法陪她。
不过前阵子米爸神经搭错了让她和“小伙子”吃饭的事情,其实她觉得挺委屈的,在这种时候,张宇飞不在身边,甚至连打个电话都不方便——国内的越洋电话贵啊!她觉得她受这种委屈完全就是因为张宇飞,至于具体因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总之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这在她心中悄悄地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这委屈,指不定哪天就把张宇飞炸个尸骨遍野。 6
米米的一个大学同学要结婚,嫁给个富二代,给她发来了请帖,她本来并不想去。对这种显摆大于喜庆的婚礼,她打心眼里厌恶,再说北京那么远,张宇飞又不在,去了干吗呢?让人家嘲笑你礼金都送得这么砢碜么?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不过薛毛毛不停地叫着:“来吧,来吧,人都那么有钱了,还在乎你的礼金么?咱姐俩多久没见了,看在我在那穷乡僻壤支教的分儿上,来看看我吧。咱们再去吃学校东门的麻辣串。”米米想想也是,这都毕业了小半年了,还怪想念薛毛毛的。薛毛毛在青海支教,自己在南方教书,在北京见面也算个中点了,谁都不吃亏,正好顺便去参加个婚礼,也免得得罪了人家富二代的新媳妇儿,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婚礼当然是要多豪华有多豪华,米米看到了陈晴,她现在容光焕发。米米实在不知道她吃了什么滋阴补血的,看起来这么精神。
“陈晴!”
“米米啊!好久不见了,怎么样啊,在家工作很幸福吧!”
“还好啦,你呢,看上去这么精神!”
“小声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啊!”
“嗯!你说吧。”
“我有男朋友了!”
“谁啊……”
“你认识的……”
“不会是!不会是!”
“就他啦,魏海峰啦,不记得了?”
“什么!……他不是回西安了么?”
“他到北京来工作了。”
“你俩怎么又搞到一起去了!魏海峰那人……”米米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不想多说什么打击陈晴的一脸幸福。心里却想着,魏海峰啊魏海峰,你到底是饥渴成什么样了!还真阴魂不散呢。
“我俩现在很好呢。哎,不过还是羡慕你啊,我现在一边打工一边考研,苦死了!”“会好的,你知道我天天被我爸唠唠叨叨是什么感觉么?”
“我情愿听10个你爸唠唠叨叨来和你换一份安逸的生活啊!”
“得了得了,人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
婚礼开始后米米才知道,新郎的老爸不是做生意的,而是个在外省当官的。新郎开的是保时捷,住的是东三环300平米的大公寓。米米心里想:她老公公这也太嚣张了吧,做生意的这么嚣张也就算了,一个“公职”人员,怎么也这么招摇。不怕落马吗?不过转念一想,“公职”人员,不然就冒着落马的风险这么风风光光,不然就像老爸一样窝窝囊囊,哪种比哪种更好呢?谁也说不清楚吧。有风险才有收益嘛。老爸那样,没收益,也没风险,倒也乐得安稳。这些问题又不是我米米可以插得上嘴的,吃好喝好吧。宴席结束的时候,一桌子丰盛的菜都吃得见了底,汪云让服务员拿了一堆打包盒,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些残羹剩饭都打了包。米米碰了下薛毛毛,她示意米米别多说话,大家都很识趣地尽量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话题上,汪云整整把十几个盘子里的菜都装了起来,拎走的时候跟送外卖的一样。
回去的路上,她问薛毛毛,“汪云受什么刺激了?她不是还在学校读研吗?这是什么情况……”
“穷呗……听说她男朋友毕业好几年了也没找到工作。”
“那也不至于……这样吧……”
“哎,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吧……”
米米再一次感受到了沉重。半年过去了,她有过失落,有过愤怒,但是沉重这种感觉,离开她很久了。
“哎,你知道陈晴什么情况吗?”米米问。
“知道,大家都知道,她有男朋友了,每次她告诉一个人的开场白都是我小声跟你说,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别跟别人说,其实她每个人都说了。”
“……”
也顾不上和薛毛毛吃麻辣串,米米就又回家了。现在是学生比天大嘛,一天也耽误不得。
她现在去学校如果肾上腺素升高的话,那百分之两百的是因为高干妈。高干妈说:“呦,米米回来啦,也没给我们带点东西吗?”
“张老师,我就待了两天,而且您什么也不缺啊。北京也没什么好东西。”
“你说的也是,我老公昨天从南非出差才回来,那儿钻石太便宜了,给我们家姗姗买了个1克拉的钻戒才两万多一点……”说这话的时候高干妈得意地直翻眼,眼看着黑眼球就快翻没了。
米米觉得要是再不奋起反击一下她就对不起天下百姓了,“张老师,你老公干吗给姗姗买,不给你买啊,你不怕你老公送别人啊?”
“我这么大年纪了,要那玩意儿干吗啊……”高干妈面露窘态,终于闭嘴开始批改作业了。
米爸又把米米的相亲提上了日程。备选对象已经多达5个,每个都是神圣无比的“公职”人员。米米忍无可忍,对张宇飞发了一通脾气,“你,都怪你!谁让你支持我回家的!现在好了,我被逼着要去和一群傻子相亲了!还是有公职的傻子。”
“哎呀,这怎么能怪我,多好啊!让你去你就去呗!回来跟我说说见的都什么人,让我也乐乐。”
“张宇飞你是人么?你懂不懂什么叫吃醋?”
“吃醋的男人不是好男人,爱你,就给你自由嘛!”
“张宇飞!”张宇飞一向是用这种态度对米米,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就支持她什么,他觉得这就是对他好,而且是那种“大公无私”的好,其实他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他自己骂自己,“张宇飞你现在咋这么贱呢。”但是他表现给米米的,却是另一种样子,他觉得米米已经很烦了,他要再表现出不满,米米会更烦,这可怎么得了。张宇飞在对女朋友方面并不如同他对那台没有生命的计算机一样聪明伶俐,他不懂女生是要绕着弯对她好的,偶尔表现下吃醋泛酸是增进感情的,他不懂的。
米米生气地挂断了电话,张宇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米米想:“张宇飞你要再这样对我不冷不热的,我可真去了。”
米米拿到奖金了。她毕竟是有水平的,这个年级最差班的语文成绩竟然在地区会考中排了第一。这让高干妈缠了米米好几天,问东问西的想从米米口中得出米米事先知道题目的线索。米米躲都躲不掉,只能告诉她:“这次是运气,下次肯定你们实验班第一了。”高干妈这才放过米米。
奖金虽然不多,但也够米米去小挥霍一下了。大头邀请米米去上海花掉奖金。米米答应了。
米米始终不明白,大头为什么好像天生就没有烦恼,这朵奇女子总是能在各种生活状态下保持着令人侧目的乐观情绪,米米常说:把你丢撒哈拉深处你都能笑嘻嘻地走出来。
周末,米米到了上海。大头懒觉睡过头了,让米米活生生在南京路等了她两个小时。米米很怒,大头说,不要生气嘛,我请你吃蛋挞。
米米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和大头一起逛街。大头对所有商品都有强烈的兴趣和占有欲。无奈囊中羞涩,就一路歪歪自己有钱了以后要添置点什么什么的,到了下午,米米腿都走软了,大头依然在那里兴致勃勃地说最近在什么什么杂志上看什么什么牌子出了什么什么新品,在哪里可以买得到。
米米说:“你确定你要买吗?不买你就别叨叨了!”
大头说:“买不起我还想不起啊,真是的。”
最后米米买了几件打折的衣服,而大头,转了一圈买了个流氓兔卡通包,砍价砍到了60元人民币,兴奋不已,大叫着满载而归了。米米想,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成天跟吸了笑气一样了,容易满足嘛不就是。
晚上,米米和大头去新天地广场准备饕餮一番。
“谁请,应该是你请吧,你是地主。”米米说。
大头用菜单遮住脸,“这里面很贵的,你都发奖金了,我们AA吧。”
“贵你还带我来这……还不如去大排档呢。”
“这很有档次的……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