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仁,冷酷男,今年22岁。
生年:大破碎时代前25年。
家庭住址:东鹭市E区成才小区一号楼301号。
职业:在习恶人。
学历与自我评价:自学成恶,天纵奇才。
成就:3岁时顽劣好动,有一日头破血流,额生凶目,恰时其父遇车祸身亡,邻间私言此子乃天煞孤星降世。
4岁时入幼儿园,不学自通,极擅“借”同学的棒棒糖和小玩具。此时恶人天赋初显。
尔后两年,换了十八家幼儿园。其母九迁,因多年劳苦,忧思积重,终于病倒。
6岁时进入小学,中小学12年间,请家长不过是家常便饭,全校通报批评也待看此子心情。此时恶势已成。
及至18岁,高中京都第一学府,万恶皆避,坊间皆称其善,赞之天才。
至今22岁……
人脉:被抢棒棒糖的小女孩,被堵在厕所的学霸,挨揍的学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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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的双肩包,裂底的高帮帆布鞋,破洞牛仔裤以及发白的牛仔衬衫。
这些就是达尔仁辍学在外混迹一年后带回来的所有东西。
微风吹动两颊的长发,达尔仁背影萧索地站在成才小区门口,习惯性地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淡墨色扳指。
他头仰四十五度,神情复杂地望着满满历史气息的小区楼房,眼中像在流转着思想的魅力。
“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就在他自我感觉良好将至巅峰之时,一道尖锐的大喊突然炸了开来。
“大……大恶人回来了!”
接下来的一幕,正如同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经典港片里的某些经典片段。
保安亭里须发花白的李大爷喊完这一嗓子,接着就听砰砰刷刷地几声,门窗一关,窗帘一拉,似乎就将他彻底隔绝了这个充满诱惑的世界。
至于小区大院里本来谈笑和谐的大爷大妈,嬉戏玩闹的小伙子小妹妹,则是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向小区门口。
画面就此静止了两秒……随后,他们一个个便开始拔腿狂奔,大院里顿时间鸡飞狗跳!
这一刻,棋盘前面的老大爷化身成了动作电影里反应敏捷的高高手,大叫一声“哈……跑啊!”,同时手里的扑扇往身前已注定失败的棋局一扫,顿时置之死地而后生,而老大爷则如狂风一般没了影儿。
对手老大爷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幕,但也来不及发怒。他狠狠地瞪一眼小区门口的达尔仁,然后脚下也像踩着风一样呼地跑了。
速度之快,真让人难以相信这些须发花白的老大爷不是去做了基因改造!
是的,前后五秒,大院里再无一人。
极闹骤静,只见两颗一黑一白的棋子在棋盘上相互绕转,跳起了舞蹈,棋子与棋盘相互之间的一丝丝摩擦声清晰可闻,就如同美妙的伴奏…
“咳咳……”达尔仁微微眯起眼睛,忍不住轻咳了两下。随后拿出一根五块长征点上,自言自语说:“看来我虽久不在江湖,但江湖依然流传我达尔仁的传说啊。”
话语间,嘴里的烟气随之而出,顿时整个儿说不尽的寂寥无奈。
只不过当走进小区里面,看到乱糟糟的现场,达尔仁心里就忍不住了。
又特么是小爷的锅!
你们就秀吧!
小爷早晚要让你们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大恶人!
……
稳了稳肩头的双肩包,达尔仁一脸不爽地向自家所在的一号楼走去。
这时正见一道黑影从墙根飘然而过,转眼就要抢进楼去,速度飞快。
只是,有着大恶人之称的达尔仁显然也不是好糊弄的。
啪!
达尔仁刷地几大步跃出,咸猪手随即猛地向那黑影的肩膀搭了过去。
黑影立刻身形一定,僵硬地停在了一号楼的入口。
“干嘛?装不认识?”达尔仁叼着长征冷哼道,燃尽的烟灰竟不见掉落。
说着他大手一扳,眼前的女子就被扳转了过来。
她埋着头,不敢看达尔仁。
黑色的修身职业装将她前凸后翘的身材尽然凸显,青涩的气质里还完美地融合着几许成熟女人独有的韵味…
“大……大哥。”冉诗华轻轻叫道。
是的,是大哥,而不是达哥!
用达尔仁的话来说,这个称呼就代表着江湖对他大恶人的尊敬。
他皱眉看着埋头的冉诗华。
只见她面色红润,脸上有些婴儿肥,显得很可爱。
不过,这些并非达尔仁此刻的想法。
“怎么?你也辍学了?”达尔仁问道。
“没有,我没有!”冉诗华有些激动。
她是单亲父亲抚养长大的,家庭情况特殊,并不希望自己惹上这样的谣言。
她显然对达尔仁非常了解。
要是现在不坚决否定,明天她辍学的谣言只怕就会整个小区人尽皆知。
倒不是达尔仁嘴上没个把门,而是小区的大妈们向来就比较关注“大恶人”,以她们深研八卦心法多年的功力,达尔仁嘴里哪能藏得住事啊。
她壮着胆子偷偷看达尔仁一眼,眼睛里雾气萌生,然后又赶紧埋下头。
“我……我和张老师在跟一个项目,这一次是短期出差到东鹭市,所以顺道回来看看我爸。”她弱弱地说。
“张善人?他能教你什么?”达尔仁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说着便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将冉诗华拨到了一边。“别挡道儿。”
“我……”冉诗华踉跄后退,立刻眼圈一红。她猛地抬头倔强地盯着达尔仁棱角分明的冷酷侧脸,抿着嘴一言不发。
达尔仁走了两步,忽然一顿,却又慢慢地倒了回来。
“拿来。”
修长的右手伸到了冉诗华的跟前。
这一刻,冉诗华眼圈里的雾气凝聚成水,似乎随时准备决堤。
她咬了咬红润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伸进了上衣的荷包,而后将一根纯白色的棒棒糖取出,不舍地放在了达尔仁的魔爪上。
达尔仁用力一抓,指尖触过她白嫩的手掌,她慌忙缩回,达尔仁则随手剥开棒棒糖扔进了嘴里,抬脚就走。
“嗯?酸奶味?”
“想不到抽完烟吃酸奶味的棒棒糖还能有这种效果!要不待会试试边抽边吃?”
嘀咕声从前面传来。
冉诗华双眼迷蒙,小脸红彤,似陷入了某种深刻的思索,神情似怒似悦。
“对了,回家别乱跑,待会我来拿货!”
楼道拐角,已转进楼道的达尔仁忽然冒出一个脑袋,蛮有档次地说。
“……”冉诗华一愣神,再一抬眸,达尔仁已经不见了。
她看着垃圾桶上还冒着青烟的烟蒂,小脸顷刻红得像要冒火自燃似的。
“大恶人,你真是个可恶的大恶人!
幼儿园就天天抢我棒棒糖,初中还抢我棒棒糖,高中还抢我棒棒糖……
我好不容易考上第一学府,本以为可以就此逃脱你的魔爪,谁知道你竟然走狗屎运也被第一学府录取了。
好啊,我不和你选一个专业,我躲着你行了吧!
可没想到,你竟然隔三差五就跑到我们女生宿舍楼下蹲我。
行,老娘不出门了!
不,老娘跟着老师跑五湖四海做项目去!
可你怎么就是阴魂不散呢?
项目需要请外援,你怎么就能成了那个外援呢?
果然,你还是那个大恶人,才三年你就熬不住了。
听到你主动辍学的消息,别提老娘多高兴了。
你上车的那天老娘一口气买200根棒棒糖请同学吃,全是你喜欢的口味……
可是,你为什么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我不就是顺道回个家嘛。
黄历上也没说今天不宜出行啊。
可为什么就在我快进家门的时候又遇到了你?
你这个大恶人,都辍学一年了才回家,
你还回来干嘛……”
……
“你还回来干嘛?”
孟莫伊攥着已经四年没拿起过的鸡毛掸子,看着达尔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眼中的泪水似乎随时就要溢出眼眶。
一年前,她接到学校关于达尔仁辍学的通知,就一连三天没睡过一次好觉。
她连续几次打电话询问达尔仁辍学的原因,这混蛋儿子都没个正经答复,反正除了不想读了,就是不想读了。
于是她一气之下就断了达尔仁的经济来源,直接给达尔仁下最后通牒:要么自己利索的回去继续读书,要么就滚回家结婚生娃!
可谁知道,那次电话过后,她再打过去就再也联系不到达尔仁了。
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人。
她后来上网查询才得知,达尔仁的智能手机已经被出厂方回收,原来的号码用户也注销了。
当时知道达尔仁的这番操作,孟莫伊直接就气得抓坏了一根鸡毛掸子。
要不是这一年里达尔仁时不时的主动联系她,向她汇报近况,她早就跑去报警了。
不过她也算狠得下心,达尔仁不乖乖低头认错,她就一直断掉达尔仁的经济来源,母子二人就一直这样耗着。
可这一耗,一年都过去了。
担惊受怕了一年,忽然见儿子囫囵的回到家里,孟莫伊心里别提多高兴啦。
只不过高兴之余,现在看起来似乎愤怒更多一些!
……
达尔仁沉默着,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眼神淡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心里却在嘀咕,自己一回来就闹得邻里鸡飞狗跳,还差点气哭两个女人,自己这大恶人应该也算转正了吧。
是的,达尔仁自负天纵奇才,在恶人这条职业道路上更是自学成恶,但随着这条路越走越远,达尔仁越发明白,要做一个真正的恶人是如何的艰难。
所以在他的职业规划中,以前的自己其实只是实习恶人,尚处于摸索阶段。
而今天,他或许可以扬眉吐气地向江湖宣告:我达尔仁今天终于转正了!
达尔仁心里一阵活跃,暗暗有些小小的兴奋。
就在这时,呼地一阵风声在耳边响起,瞬间炸得达尔仁浑身汗毛直立。
啪……咚!
达尔仁条件反射地脖子一缩,鸡毛掸子就抽在了背上,后脑勺也挨了一下。
“呃……”
达尔仁闷哼一声,整个人立刻扑倒在地,只觉脑袋痛得要死。
就像是被母亲一鸡毛掸子狠狠抽倒,然后他浑身还在一阵阵地发抖。
“仁儿……”
孟莫伊忍不住低呼一声,攥着鸡毛掸子的手狠狠一颤。
她眼中涌出一抹慌乱和担忧,想伸手去扶儿子,但很快却又握紧了鸡毛掸子。
看着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混蛋儿子,她想着这二十二年来含辛茹苦多病多灾的生活,只觉自己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上辈子欠他们父子两的吗?
“你还在装……”
孟莫伊好像全身没了力气。她沮丧地坐在沙发上,双眸一闭,眼里的水终于满了出来。
晶莹的水珠倏倏然划过那雕刻着岁月痕迹的脸颊……
这张曾经令无数女人羡慕甚至嫉妒的容颜,如今已是五六十岁的模样,如同任何一个普通的五六十岁的女人。
可她现在……才四十四呀!
……
“呼……妈你怎么下死手啊!不想要你儿子了?”
达尔仁并没有看到母亲已经泪流满面,直到现在,那令他感到害怕的痛楚才缓缓消散。
“早知道……”
孟莫伊木然呢喃着,声音越说越弱,眼神里竟有些空洞了。
“早知道当年你就不会和我爸结婚了?”达尔仁眼中流露出一丝古怪,乐呵呵地打岔道。
说着他一扭头,见母亲伤心流泪眼神空洞的样子,顿时惊得从地上蹦了起来。
“妈!你怎么哭了!”
达尔仁蹭地一下坐到母亲面前的地板,握着母亲瘦弱修长的双手着急地说道:“从小被你打我都没哭过,你别哭了好吗?”
安慰人并不是一个恶人必需的技能,至少达尔仁认为是这样的,所以他的安慰也只能是这样。
孟莫伊却不说话,自顾自地流着泪,也没其他声,眼神里却越发空洞了。
看着母亲这幅模样,达尔仁心里空落落的,就感觉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妈,我求你别哭了。你是女强人,好不好?”
达尔仁有些慌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母亲落泪。在他的印象中,母亲就是一个女强人,从未被任何困难打倒的女强人。
可……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达尔仁很清楚这里面有自己的原因,但他绝不承认自己是主要原因。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妈,你跟我说,反正我已经辍学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你跟我说我去给你出气……”
听到这话,孟莫伊眼中总算恢复一些神采,眼泪也突地止住了。
达尔仁暗暗欣喜,满是自信地说:“妈你放心,你儿子是混江湖的,多少还认识几个人,你告诉儿子,儿子这次一定好好给你出一口恶气!”
然而,让达尔仁万万想不到的是,母亲回答他的竟是一个大耳刮子。
啪!
达尔仁的脑袋都被抽歪了,鲜艳的红掌印也在他冷酷的脸上长了出来。
“……”他直愣愣地瞪着眼睛,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即泪眼朦胧地看着母亲,伤心欲绝道:“妈,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这样打过我……”
是的,正因如此,这些年孟莫伊的鸡毛掸子都换了几十根了。
几乎每年达尔仁的生日,就会有几根鸡毛掸子作为生日礼物如约而至,保管在孟莫伊那里。
至于礼物是谁送的,那还用说嘛,邻里坊间的大爷大妈大叔大婶最乐此不疲了。
对于可怜状的达尔仁,孟莫伊却视若未见。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达尔仁有些发肿的后脑壳,面上却冷声说道:“从今天开始禁足一个月,你但凡敢离开以咱们家为中心一千米以外……”
孟莫伊留下了足够的悬念,说着将一只智能手环扔给达尔仁,进卧室去了。
唉,心累啊!
这个混蛋,想气死老娘,然后好继承老娘那几十万的花呗吗?
达尔仁捡起手环,想着母亲充满悬念的话,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至于什么泪眼朦胧,伤心欲绝,泫然欲泣,哪里还有啊。
达尔仁是摸不清孟莫伊这个女强人的脑回路的,要不然那就不是他亲妈了。
事实上孟莫伊之前只是因为望子成龙的心愿被现实撕碎,难免一时抑郁。
而达尔仁扬言自己已经辍学,无所畏惧,要为老母出气的话,无疑令孟莫伊再度愤怒,甚至愤怒得清醒过来。
因此,达尔仁也算活该有此一遭了。
恍恍惚惚,母子二人演完这场大戏,天已经开始黑了。
达尔仁百无聊赖的洗了个澡,等母亲休息了一个多钟头,便献媚地敲响了母亲卧室的门。
他说既然自己回家了,母亲大人就不要再起来操劳了,今晚咱们母子俩就……吃外卖!
嗯,儿子现在就点,母亲您再休息一会。
孟莫伊没有回应,只是卧室里响起了一道沉重的叹息。
吃完外卖大餐,达尔仁将垃圾一收,说了声自己去扔垃圾,然后就出了门。
正在看电视的孟莫伊看着被达尔仁砰然紧关的门,眼中则是充满了忧愁。
自从达尔仁进家门到现在,她都没有问起达尔仁这一年的事情。
达尔仁回来就带了一个陈旧的双肩包,衣服裤子和鞋都是以前她买的,可想而知这个混蛋儿子在外面一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她又何必再问呢。
犹豫了一下,她拿起了自己那部二十一世纪老古董款式的智能全屏手机。
然后在便签的保密空间找出一条便签,点开。
再找到一个备注全名的号码,拨了过去。
这条便签记录的是一列长长的电话号码,便签左下角显示有51个,大多数号码的备注不是某董就是某总,备注全名的只有七八个。
如果达尔仁看到那几个备注全名的电话号码,绝对会立刻惊掉眼球,或者会以为自己的母亲是不是疯了。
可惜……这小子倒垃圾去了。
哦不,准确地说,垃圾他还没去倒。
防盗门一关,他提着那一袋垃圾转身就向楼上走去,而不是去倒垃圾。
他一边上楼,一边目露古怪。
系统?
安装?
这不是二十一世纪初的古董梗嘛。
老妈一鸡毛掸子还给我脑袋里打出一系统来了?
老子堂堂二十三世纪大好时代的新兴职业领头人,能被你给蒙了?
老子信你个鬼喽!
还正在安装?
你信不信老子也可以做到“心灵传音”,而且是轻而易举。
就这烂技术还敢出来糊弄人?
等小爷有空了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