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奔驰,我和叶小米面对面而坐。已是2008年的夏天了,而今我们赶着回军校,是去参加88届学员入学20周年的庆祝活动。列车上,很长一段时间,我禁不住很是恍惚。对面坐着的叶小米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在她说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和笑声,依旧是属于我的军校同学叶小米的。而我们两个还是若干年前,每一个寒暑假,那一对相伴同行的赶回军校报到的军校同窗。那时,我们多年轻啊。但是,当叶小米不做声地把目光投向窗外,望了那黄昏中将暮未暮的原野,眼神里忽然涌上一层灰蒙蒙的忧伤,独自陷入沉思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叶小米已经不再是那个我所熟悉的叶小米了。虽然我们同在一个单位工作,时不时会碰上几面。可是如此仔细地端详她,还是第一次。这一端详,我不由吃了一惊。女人的变化,其实不是先从脸上开始的,而是从头发上。军校时叶小米梳的是齐耳短发,毕业后一直留马尾巴。眼前,她把头发在脑后绾了起来,令她陡然成熟了几分。我没有从她的发间看到白发,但是她的头发却明显不如往昔那般黑亮和浓密了,发丝有几分干涩和稀疏。眼角的皱纹好在还不鲜明,笑起来的时候才浮现出来。
而她的脸色,远没有以前那般红润光亮了,而是有了几分黯然,浅浅的色斑已经悄然袭击了她的眼角和腮边。她,叶小米,果真老了吗?那个,那个在夜行的列车上,和我谈天说地、笑声清朗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杂质的叶小米,她去了哪里了呢?20年前的叶小米额头发亮,面色红润。她戴着白色塑料框的眼镜,短短的马尾辫,白色的短袖衫放在天蓝色的喇叭裙外,北京的中学里,到处可见这一类的学习优秀却万分不懂风情的女中学生。我不由不惊诧,惊诧这趟时间的列车,如此无情,却又如此公正。叶小米对面的我,虽然还没有倒扣的锅盖一般的肚子,但肤色灰暗,眼角皱纹毕现,发丝间已是白发参差,我早已是一副中年男人的道貌岸然模样。北京的同学里,只有我和叶小米能准时赶回军校。任天行一直坚守在地震灾区,而今又加入到帮助灾区人民重建家园的战斗中,无法赶回。郝好和庞尔也去了地震灾区,他们是作为军校派出的心理援助小组的成员,参与灾后重建工作的,主要是帮助受灾群众疏导心理问题。去灾区前,庞尔已经被军校特招为一名军队的非现役文职人员,在军校新成立的心理援助中心做了一名心理咨询师。他的老母亲在得知儿子又成为部队的一员后,老泪纵横,一双眼睛竟就奇迹一般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