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都不会想到,毕业回北京的旅途之上,叶小米竟然哭了一路。我突然发现,我对于叶小米其实还是很不了解的。尽管她与我同学4年,曾经无数次共乘一列车,寒暑假里往返于江城和北京之间。曾经有一年,军校放寒假,在我们一同回北京的列车上,叶小米问过我一个问题:“爱情是什么?”我素来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打着哲学名号的问题,也就是我的北京老乡、文学女生叶小米在问,我只能满面深沉地配合着她。我把虚假忧郁的目光投向车窗外,以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发问:“你,是不是爱上谁了?”叶小米没有接我的话,她的真实忧郁的目光在我脸上晃了一晃,而后加入到我的眺望中去了。冬日北方的大地光秃秃的,夕阳下的田野一片雾气蒸腾,田间小路上偶尔闪过一两个放学归来一路嬉戏的孩童。我们无缘由的痛苦便果真在空气里蔓延开来了。放寒假前的两个月,为了给任天行家乡来的患重病的老师挂号,叶小米早操时偷偷跑上了大街,赶去了医院。好不容易挂上个专家号吧,却是票贩子倒卖的假号。翻围墙回军校,还把腿给摔骨折了。髌骨粉碎性骨折,在军区总院躺了整40天。
而今,拖着条伤腿,背着个警告处分回家,还一路痛苦思索着爱情是个啥,我看叶小米她要不是爱上任天行,就只能是爱上自己了。从来送行的任天行不放心的反复叮咛中,从叶小米望着他依依不舍的眼神里,我早已看出了两个人的那点意思。可我没有点透,因为在军校里,有多少意思都是白搭。比如我对朱颜,还不是茶壶里煮饺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军校里到处是无果的恋情,开个玩笑只能把当事人引得黯然神伤或者精神紧张。他们两个不停地说着话,任天行的脸上,竟然闪动着难得一见的依依柔情。我赶紧转过了脸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区队长他也是一具凡胎肉身呢。而今,叶小米靠着车窗,久久沉默着,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哗啦啦一路洒落着。列车上的送餐车逛荡着过来了,人造添加剂制造的扑鼻浓香灌了一车厢,可她姿势不动,眼神都没移过来一下。这显然有些反常。往常我们坐了同一趟列车放假后回家或者开学前重返军校,盒饭一到,叶小米哪次不是跟我抢着吃啊。把我饭盒里的炸鸡腿、肉丸子什么的,理直气壮地掠夺而去。可今天这是怎么了?貌似铁汉柔情的任天行,真就引得她茶饭不思了,当真是相思成灰化作点点泪?昨夜在女生宿舍,他们果真有了一番海誓山盟吗?我的傻姑娘啊,爱情果真有那么大的力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