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第一夜,庞尔才切实感觉到了妻子的辛苦。夜里,郝好不断地起身给孩子喂奶,换尿布。郝好忙,庞尔在一边帮着也忙。孩子终于睡熟了,庞尔才一把牢牢地拥住了妻子。郝好在庞尔的怀抱里找到了久违的舒心和踏实,可是她却光是哭,说不出话来。这是幸福的喜泪。那一夜,郝好的泪水把庞尔的眼泪都引出来了。两个人深情相拥,彼此亲爱,说话谈天,一直到天亮都没合眼。在家的日子里,庞尔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活都承担下来。他购置了足够吃上一年的粮食,又把煤气罐换了新的。他带着老母亲去了着名的眼科医院,每天陪着老人家去做针灸治疗。一有空闲,他就抢着给孩子洗尿布,给孩子们唱歌,给老母亲捶背。午后和小月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到窗下给孩子们晒太阳。临走前,他按照孩子们小屁股由小到大的尺寸,买够了孩子们足能用到一岁的尿不湿。
还买了一大包的婴孩服装,春夏秋冬都有,男宝宝穿蓝色和咖啡色的,女宝宝穿的则是粉红系列,一对对一双双的小衣服看着就喜人。离开烟台前,郭福来对庞尔说:“回家多待些日子吧,什么时候想回来再回来。这边的事情不急。一下就得了两个宝贝,你小子命真好啊!回家可勤快点啊,累着了郝好,我可不答应!”话是这么说,郭福来把庞尔送上飞机的一刻,却转了身抹泪。这泪水令庞尔隐约地觉得,郭福来似乎有什么心事瞒着他。庞尔说起这一幕给郝好听的时候,郝好并没有深想,只以为郭福来是因为没成家黯然神伤呢。想是这么想,半个月一到,郝好还是催促庞尔回了烟台。郝好和庞尔的一双儿女,男孩叫君君,女孩叫笑笑。名字是庞尔起的。他说,男孩子就要做堂堂正正的君子,女孩子有笑容就一定会幸福。两个字合起来,落的是“军校”两字的谐音。童话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的--从此公主和王子过着幸福的生活。
但是除了孩子,所有的人都明白,人生本没有持久和单纯的快乐,生活的路途永远是一波三折险象环生。每个人都走在去西天取经的路上,总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一处障碍连着一处障碍。只要活着,就得不断打点精神作一番努力和争斗。人生得意须尽欢,短暂的陶醉之后,接下来的路途,往往充满未知的变数。我得承认我没有庞尔的乐观,我是个很容易悲观的人。婚后,突然降临的家庭生活的一地鸡毛,铺天盖地落了我满面满身。婚礼过后,亲戚们并没有告退的意思,他们已经强烈地热爱上了电影厂。我这个驻京办事处只能继续经营维持下去了。我是个脸皮薄的人,不善求人,可如今只能为了这一大家子的事四处奔波。忙于结婚,韦小雨没去成厂里的摄制组。私心里,我也不想让她下摄制组。摄制组那样的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并不适合女孩子待。虽然厂里的摄制组人员素质高人头也熟,完全可以放心,但我们毕竟才结婚,我有点舍不得放她走。结婚后第一件事,是我先是把妻子韦小雨的户口给办了过来,落在了北京。
我的级别已经到了营职,按照部队的条件,家属可以办理随军。落户口不难,关键是找工作。我硬着头皮,逐个去找平日里在工作中结识下的几个地方上的关系,一通吃喝送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给韦小雨在区文化馆找了份馆员的工作。可是不承想,才上了不到一个礼拜的班她就不去了,说是这工作太闷了。自相识以来,我们第一次发生了争吵。我的岳父母大人,此刻一个在食堂做后勤采买,一个在下面的车间做卫生保洁。其他一干亲戚,因我实在无力安排,都开始对我没了好脸色。后来还是我求了一个摄制组的制片好朋友,才把他们一个个给塞进了摄制组里。年轻力壮的当了厂工,帮着搬搬道具什么的。年长的帮着看器材,几个女人则帮着摄制组做饭和洗衣服。婚后两个月,韦小雨还是执意去了一个古装戏的摄制组,是她以前一起搞化妆的一个小姐妹叫她去的。我一人在家,内心很是空虚寂寞。夜里我经常做梦,梦境都大抵相同。总是电影里的战斗场面,韦小雨负了伤,满面的血迹,在那里嘤嘤地哭泣。我开始经常失眠。我决定去摄制组把妻子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