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乔树满头大汗的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艰难的深呼吸。
胡万里扶着墙从后院走来,一边捶打着发麻的大腿。
“你这是第几次了?”乔树揉着隐隐作痛的肚子问道。
胡万里挪过来,趴在桌子上,同样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第四次了,肠子都快拉出来了。”
“绝不能让那厮再做饭!”
乔树苦涩一笑:“不怪掌柜的,是我的办法害得咱们俩拉肚子——凉水喝的太多了。”
“我不是追究责任,我是不想再受这种罪了,灌凉水的方法行不通,你就不想想下顿饭咱们怎么办?”胡万里说道。
乔树福至心灵:“绝不能让他再做饭!”
“但是没别人会做饭了呀。胡万里蔫头耷脑道:“别指望我,我做饭要命。”
乔树叹了口气,两人相识一眼,同病相怜的叹了口气。
然后配合默契的同时望向天花板,异口同声道:“老天显灵,赐个厨子给我们吧。”
话音刚落,有个小伙子忽然出现在门口,他依着门框有气无力的问:“你们这儿还招人么?让我干什么都行。”
来人和乔树比乔树还略显稚嫩,看年纪有个十八九岁,他面色蜡黄,双眼无神,看样子像是狼狈了很多天。
胡万里起身:“你也是看了招聘启事过来的?”
“对……”
“你进来吧,我给你叫掌柜的。”
胡万里转身冲楼上吆喝周小乙,那年轻人则扶着门口,艰难的挪到了客栈里边。
等周小乙下来,那年轻人强打起精神,看着周小乙。
周小乙问道:“这是怎么了?”
“来应聘的。”
“哦。”周小乙后知后觉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一丙……”
周小乙在桌子旁落座,他瞅着许一丙:“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啊。”
许一丙嘴角微微一笑:“不瞒您说,我已经好多天没怎么吃过饭了。”
周小乙内心有了共鸣:“我了解你的感受。”
许一丙接着问道:“那您这儿还招人么?”
“招。”
许一丙说道:“您让我干什么都行,我可以不要工钱,管吃管住就行。”
胡万里也动了恻隐之心:“看来你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那青年点了点头:“是的,我很需要。”
“那……那你留下来跑堂吧,嘴脚勤快点,管吃管住,工钱照结,跟老胡一个标准。”周小乙叹了口气——都是苦命的人。
老胡露出欣慰的笑,冲那人解释工资标准:“每月二钱。”
谢……
一个谢字没说完,许一丙就有气无力的倒了下来,一头砸在长桌上,整个身子滑在了地上。
“哎,他怎么了?!”周小乙吓了一跳,一个健步窜了过去。
三个人合力把许一丙翻过来,见他面色苍白,竟然已经失去了知觉。
乔树吓了一跳:“这人不是死了吧!”
好巧不巧的,方青青提着剑回来,一看现场的情况,当时就慌张了:“你们开黑店?迷晕客人?”
周小乙回头冲她吼道:“我谢谢你!想象力真丰富!”
胡万里伸手在人中上狠掐了一把,许一丙“哼”的一声,身体有了一点反应。
“我去找大夫!”乔树转身就要往门外冲,被方青青伸手拦下了:“不用找大夫了。”
“为什么?”乔树是又慌张,又迷茫。
方青青闲庭信步的走到众人旁边:“我就是大夫!”
“你是大夫?”周小乙很是意外,他还以为方青青是和家里闹别扭是千金大小姐,怎么也没把她和大夫这个职业联系在一起。
方青青把短剑丢在一旁,蹲下身子:“来,让我瞧瞧。”
方青青把手搭在许一丙的手腕上,一边问周小乙:“这人是哪来的?”
“来应聘的新员工,说是好几天没吃饭了。”周小乙老实道。
“应聘的什么岗位?”
“跑堂的。”
“你答应了?”
“答应了啊。”周小乙抓狂道:“姐姐,咱能不能过会儿再聊天,你先说他情况怎么样了!”
方青青把手收回来,叹了口气:“没什么大事,就是身子虚。”
“怎么救啊?”周小乙问道。
“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休息,我给他开服药就好了。”
周小乙这才松了口气:“那让他吃的东西会不会好的快一点?”
“会!可是……你这儿还有吃的么?”
“没有吃的我可以做啊!”
方青青沉重的拍了拍周小乙的肩膀:“算了吧,就你那手艺,一筷子能把他彻底送走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周小乙白了方青青一眼,然后从后面揽住他点上半身:“老胡,搭把手,把他抬后院屋子里。”
“好!”老胡抽起他的脚,两个人慢慢的往后院挪。
方青青偷着笑着提起剑往楼上走,一边吩咐道:“乔树待会来楼上拿药。”
乔树木衲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好……好!”
……
在后院的另一间屋子里,许一丙被安置在床上,胡万里给他灌了一碗糖水,精神又清醒了过来,勉强能和周小乙他们说两句话。
许一丙不好意思道:“掌柜的,给你添麻烦了,你别担心,我没有病,只要吃饱了,又是活龙一条。”
“你安心修养。”周小乙说道:“我叫周小乙,这是老胡。”
胡万里抱拳拱手道:“许兄弟好,我叫胡万里,江湖上的朋友都叫我老胡。”
许一丙笑道:“我就没力气和你行江湖礼节了。”
胡万里连忙摆手:“免礼免礼!”
这时,乔树举着一枚黑色的小药丸进来了:“掌柜的,这是方姑娘给的汇仁丹,服下一个时辰之内,许一丙就能好。”
胡万里冲正好介绍:“这是乔树,咱们客栈的账房先生。”
他们俩人又是一阵寒暄,周小乙接过小药丸,皱眉道:“汇仁丹?这是摄元堂的药!”
“摄元堂?”胡万里凑过来感兴趣的看着周小乙手里的小药丸:“这么说,方青青是摄元堂的人?”
“不一定,这玩意很多药店都有卖的,对补气血有很好的作用,只不过卖价很贵,一般都是经常受伤的武林人士在用。”周小乙科普道。
胡万里又搓着下巴,皱眉道:“也就是说……她其实是武林人士?”
“你就别瞎猜了。”周小乙把药丸递给乔树:“让他吃了吧,然后,你们俩把门关了咱们早点休息……”
……
周小乙回到二楼,正要推门进房间的时候,他身后的那扇门打开了,方青青探出头左右一扫,神秘兮兮的叫周小乙。
“小乙,我有事跟你说?”
周小乙也跟着左右一扫,见附近无人,坏笑道:“这大晚上的找我什么事?睡不着么?”
“去你的,我有正事。”
周小乙瞬间正色道:“怎么了,你说吧?”
“看在你今天比较坦诚对我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下——你新招的那个伙计有问题。”
周小乙一愣:“我这仨伙计都是今天来的,都是新招的伙计,你说的是哪个?”
“……”方青青说道:“就是饿昏那个!”
“许一丙啊。”周小乙挠挠头:“他能有什么问题?”
方青青依着门框说道:“他的身子的确很虚弱,但并不是饿的,从他的脉象上来看,应该是服用了某种让人气血两亏的药——他是故意扮出很虚弱的样子。”
周小乙皱眉道:“那他有什么目的呢,我现在是属于家穷不怕贼惦记。”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我明白了。”周小乙点了点,正色道:“看来此事果真有蹊跷,现在也说不准是冲你还是冲我,总之是来着不善,不行——你一个人睡太危险了,让我进去保护你!”
方青青手里不知道啥时候捏了根针,悄无声息的一针扎在周小乙胸膛上。
周小乙顿时觉得一股内力闯进了经脉里,通便全身,像是被雷劈了一下,周小乙缩回身子,揉着胸口,内心一惊,这附带内力的一针,的确是摄元堂的风格……
方青青得意道:“我就用不着你保护了,想想怎么自保吧!”
周小乙揉着胸口,见方青青关上了门,恋恋不舍道:“那你保护我也行啊!”
……
夜里,所有人都已经在各自的屋里睡得安睡,客栈里一片宁静。
只有许一丙,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恢复。
他躺在床上纹丝不动,眼睛望着天花板瞪得溜圆,神情不同于傍晚时的低迷,此时的他格外警觉,支棱起耳朵,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声音。
忽然,墙外边传来两声猫叫,一长一短。
许一丙一听这猫叫,瞬间挑起被子翻身跳下床,由床边行至门前,伸手拨开一个门缝,透着门缝观察老胡和乔树的屋子,见灯灭着,院子里也其他没有动静。
他把缝隙拉大,身子一拧就钻了出去,然后一个垫步飞上了屋顶,落在了瓦片上,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附下身子,眼睛里露出猫头鹰一样的光,巡视四周,随后捂着嘴也学猫起叫,一短,一长。
叫声过后,一黑影忽然从墙外飞了过来,更加轻盈的落在许一丙的旁边,那人直接将手按在许一丙背上,两个人趴在房檐上,注意着四周的动向,看有没有人发现他们这一套动作。
“怎么样?”黑衣人压低声音问许一丙。
许一丙小声道:“苦肉计很好用,我已经成功打进内部了,比想象当中的要容易太多了,他们甚至没问我的来历,咱准备的问题,一个都没用上。”
“这也好,说明他们安全意识薄弱,那咱们的事儿更好办了。”黑衣人问道:“给你的解药你吃了没有?”
许一丙手一翻,凭空出现了一颗灰色的药:“没有,客栈有个人是大夫,他给我汇仁丹,我现在气血澎湃。”
黑衣人皱眉道:“汇仁丹?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可疑么?”
许一丙说道:“我现在唯一怀疑的,就是九纹尊龙杯到底在不在这个破客栈。”
“这可是师父临终前亲口跟我们说的,这你也怀疑?”黑衣人按住许一丙的肩头,瞪着他。
许一丙沉思道:“那兴许是弥留之际糊涂了呢,九纹尊龙杯价值连城,师父会把它藏在客栈这么人来人往的地方?”
黑衣人安慰道:“咱师父是什么人啊?那是盗神!他的想法是咱们无法揣测的。否则这杯子的下落早就被别人发现了。
当年他从宫里盗出这九纹尊龙杯之后就招来了祸事,江湖上无数人想要抢夺这宝贝,师父只能剑走偏锋,我倒觉得,这杯子就在这客栈里边!”
“我那我保留意见吧。”许一丙说道:“咱们还按原计划进行,我暗藏客栈到处找找,能找出来最好。
不过事先说明,你可别催我,就师父那藏东西的水平,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藏起来的东西有时候自己都找不到。”
“成,你先找着,我在想一个备用办法。”黑衣人小心翼翼的盯着周围动向。
“你想归想,可别犯案,这时候有点风吹草动,那就是麻烦。”
“这不用你说我也懂,你放心吧,我有别的办法。”
“行了,快走吧,明晚上这个时候你再过来。”
“好!”
黑衣人应到,随后一个侧身从屋顶上翻下来,消失在黑影当中。
许一丙也重新回到屋子,躺在床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