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徐辉看过来的目光，叶清没有太大的反应。
“叶教授，对于基地，你难道就没有什么看法吗？”徐辉以为自己猜中叶清的心思后，叶清会直接将他的想法全盘托出。但是叶清看上去和刚刚见面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看法？”叶清向后靠着椅背，话语中都是事不关己的懒散，“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对基地的看法重要吗？”
叶清眼底的嘲讽，在徐辉的眼里一清二楚。
徐辉当然知道叶清的自嘲是因为什么，在他掌控基地后，了解过叶清这个人。但是接触之后，才发现资料上的叶清，和现实中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军方一直在施压，为首的是之前在研究院见过的陈锋。
叶清和陈锋交往甚密，徐辉没有办法知道，这次的施压是不是叶清指使陈锋做出来的。
“徐辉，怎么？研究院还不够你折腾的吗？”叶清的手指抵着眉骨，原本带着的眼镜被他遗失在了实验室里，却并不影响他看向徐辉的冷冽目光，“你和苏志宇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阻止。但是基地的事情，我不想牵扯进去。”
经历过一次的事情，叶清没有兴趣再去做一次。尤其是，对于苏志宇这个人，叶清的感官总是复杂的。
没有人会对杀害自己的罪魁祸首有好感。
哪怕不是那个人动的手。
“顾韶颜，你准备怎么对她？”
叶清没有听到徐辉的答案，无声的空气中满满都是凝滞的僵硬。
“好，我知道了。”
要不是徐辉知道叶清和顾韶颜没有多少接触，就在刚刚一瞬间，他可能会认为叶清会因为顾韶颜的事情和基地翻脸。
“叶清，你的实验还摆在研究院呢。真的不准备回去吗？”
“上头交给我的任务，你和苏志宇都能解决。”叶清放下抵着眉骨的手，“何必非得要求我回研究院？”
徐辉其实也说不出，他为什么非得要求叶清回研究院。可能是因为顾虑太多，其中或许还有着对苏志宇的不信任。徐辉希望在和苏志宇之间的一来一往中，有其他人来平衡其中的关系。
叶清，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上面的人，已经解决。研究院的事情，你既然不想去做，那就算了。”徐辉放弃让叶清会研究院的坚持，“不过，你真的不想做些什么吗？”
“做什么？”叶清心底的想法太多，碍于徐辉的野心，并没有表现出来，“你想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叶清过于释然的态度，令徐辉不由得皱起眉。但在叶清面前，不好表现出任何不满的地方。在叶清看过来的一瞬间，徐辉将所有的表情全部压了下去。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希望叶教授如愿所偿了。”
叶清没有起身，依旧坐在椅子上，目送徐辉离开。
他从没有想过，徐辉会过来要求自己回研究院。
之前在基地里所发生的事情，渐渐平息。
基地里重新归于平静。
叶清深知这一切的平静，底下是汹涌的暗潮。
“M，季教授有跟你提过你的母亲吗？”
徐辉走后，叶清没有再回到书房底下的实验室。坐在书房里的唯一一把椅子上的叶清，没有因为徐辉的到来，而改变现状。
M手上攥着一把徐辉带来的无花果，过来找叶清，似乎是想将手上从未见过的食物和他分享。在M走进书房的下一秒，叶清阻止M继续迈步，直接否定了M将食物拿到书房的决定。
M只能在门口盘腿坐下，捧着无花果，无声的望着叶清。
在叶清开口问的那一瞬间，M眼底的光闪了一下：“母亲？是父亲的配偶吗？”
叶清在听到M的回答后，就明白了M知道的东西甚至还没有自己多。
“季教授没有和你讲过，关于你DNA的另一串序列的来源吗？”
M摇头，神情在叶清看来，特别无辜。
“算了。”叶清走到M面前，蹲下来，扒拉了下M手中的无花果，“徐辉带过来的？”
叶清没在意M的答案，嘱咐过无花果的吃法后，看M像只松鼠一样吃着无花果，眼底的笑意没有和往常一样掩饰下去。
无花果的皮，黏在嘴角。碍于手上都是还没有吃的无花果，M不自在的瘪瘪嘴，希望借此能够将果皮弄掉。
“叶清，你在高兴吗？”无意间瞥到叶清眼里的笑意，M开口道。
平常用眼镜掩饰情绪的叶清，在这一刻眼底的心情全部袒露在这个不知道感情的实验体的面前。
“叶清，你要吃吗？”M没有纠结，看叶清没有回答后，捧着无花果的手，往叶清那处举了举。
“不了，你吃吧。”
M在叶清看来，还是太过单纯。哪怕是M有他自己的小心思，哪怕他有他自己所顾虑所担心的东西。
在社会里滚了一圈的人们面前，M还是个孩子。
叶清现在才知道了，G对基地失望后却没有离开的理由。但这个理由，对于G来说，很重要。而对他来说，只是计划中的一环。
况且，M不能一直都这么单纯下去。
不过，这一切，都不能被G知道。
叶清为G铺好的路，不容一点闪失。
G在乎M，在乎顾韶颜。
但是他不在乎。
过长的衣摆拖在地上，M因为手上的无花果，不敢有任何举动。叶清见此，只能叹口气，认命的上前，将风衣的衣摆提溜起来，替M把衣服理好。
不过，真的能不在乎吗？
背对着M的叶清，心底不由得反问着自己。
“叶清，你好像父亲啊。”M跟在叶清身后，看着叶清忙前忙后，突然感慨道。
“我？”叶清站在厨房里，面对着锅碗瓢盆，听到站在门外M的话，头也没回，“G之前也提过他是你的父亲，你怎么没有同意？”
“叶清你会给我做饭吃，告诉我那些东西可以做。还有，你会在别人面前维护我。”手上的无花果早就被吃了个精光，M听从叶清的安排，进厨房洗完手，“就像书里的父亲一样。”比父亲更像父亲的人。
“那G呢？”叶清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一样。
“G，就只是G。”M不理解为什么每次G听到自己称季教授父亲的时候，总是大呼小叫的，但这并不妨碍M察觉到G对他的关心。
“你倒是两边都不得罪。”
M接过叶清递过来的毛巾，擦干净手后，对叶清笑笑，算是承认了叶清的话。
叶清自然是知道G的性子，但他没有想过M对G竟然还会有好感。
窗外的天气，雾蒙蒙的。自从叶清回到基地后，就没有再看到太阳。也可能是因为快入冬的原因，裸露的地面和墙壁上的霉斑更显得萧瑟。过于冷冽的风，透过缝隙往屋子里钻着。若不是屋里的空调开着，叶清指不定会让M多穿几件。
可能还会让M穿上末世之前他从未穿过的秋衣秋裤。
“叶清，我想G了。”M盯着窗外风吹过来来的黄叶，突然开口道。
叶清一愣。
“G曾经回来过基地。”M的眼睛太过直白，“精神力越释放，我就越能感觉到G留在基地的痕迹。”
“G和顾韶颜离开的事情有关。”
原本看着M的叶清，别过眼，像是在借此掩盖眼底的神色。
“叶清，你知道。”
在研究院生活了这么几年，对于人的感情，M虽然不懂，但总是能察觉到些许不对的地方。
例如，父亲死之前。
也例如，现在。
“M，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之后，就能说出来的。”叶清回头，直视M的眼睛，片刻后，抬手遮住这双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没有对隐瞒的不解，也没有对欺骗的痛恨。
这双眼睛的主人，叶清没有能力再继续相处下去。
因为他知道，时间长了，就会不舍得。
“会有一天告诉你的。”
告诉你的那一天，可能就是计划开始的那个日子。
叶清没有将未完的话说出口，他在M了解到一切的彼岸前划下了一道鸿沟。
真实的一切，往往都是残酷的。
M在没有离开研究院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道理。
对于叶清说的那个日子，他并没有多期待。
比起别人把真相全部摊开在他面前，还不如自己主动去寻找这一切的根源和因果。
叶清自从那天徐辉来过之后，蹲在书房底下那个不为人知的黑暗中的时间越来越多。陈锋没有再来找过叶清，屋子的周围也没了监视的人。
M在书房的暗门处，用精神力做了个标记。之后，便从窗户钻了出去。
G来基地是因为什么？
顾韶颜的事情，到底和G有什么关系？
叶清知道的事情，有多少？
M察觉到最近基地里的氛围，越来越凝滞。精神力能够探查到的范围逐渐减少，每天都能听到从研究院里传来的惨叫声。下水道不明的气息越来越多，M和叶清提过这件事，但是叶清没有当真。
这不是M第一次进下水道。
下水道里昏暗的光线，照不清任何角落。
一踏入下水道，M就将蜷缩在脑子里的精神力放开。光线找不到的地方，在精神力的辅助下，全部显现在M的脑中。
各种动物的尸体，全部浮在污水上，下水道也因此堵塞，没有一丝流通。刺鼻的气味，弥漫在整个下水道。M揉着鼻子，眼睛被熏得通红。彻底闭上眼睛的M，没有发觉污水里的波动。
精神力顺着下水道不断前进，M闭着眼跟随精神力向前。
就在M不断深入下水道的时候，污水里的尸体逐渐从动物转变为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
隐约可以看得出来，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勉强有着人类的体型。
“哗啦——哗啦——”
身后传来了水流声，M没有回头，听到声音后，直接将精神力收了回去，向声音所在的地方探了过去。
什么东西？
污水不知道是什么物质，精神力只能悬浮在污水上，根本不能进入到污水里探查。
M索性不再继续深入下水道，收回精神力的他在即将踏入污水前，顿住了。
之前的那个标记被触发了。
“叶清出来了？”
这是叶清第一次出来的这么早。
叶清走出实验室，踏出书房的那一刻，才发现屋子里头一次这么安静。
M，哪儿去了？
每个房间里都没有M的身影，所有东西都在远处。就连M最喜欢的小说还是原样，摆在桌上一点没动。
“叶清，你在找什么？”
M从厨房探出身子，脸上是一副困惑的样子。
叶清十分清楚，之前的厨房里根本没有M的身影。
M是从哪里出来的？
“叶清，有事情吗？”M正对着叶清，挡在了厨房的大门口。
叶清瞒着M所有事情，而现在的M也有事情开始瞒着叶清。
“不，没有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