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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雨,一如稠密的丝,纺织着天空。

王城紫区的一处池塘内,蛙声一片。池塘中伸展出一顶巨大的荷伞,荷已经死去,但是身形尚未扭曲,成为一个暂时的遮雨处。

池塘叫一圈歪斜的石头围起来,圣桑和大师坐在石头上,都不说话,望着灰暗的天空。

圣桑口袋里跳出一只对讲蛙,跃入池塘,健壮的蛙腿推动着水面,悄没声地游走了。

圣桑怅望灰天:

“爱欧哥哥,咱们究竟在等什么?我们必须做点儿什么,揭露二云和西西维奇的暴行!”

大师看了他一眼:

“不可能的,一切都在一如我记忆中那样走向终结,我开始亲身经历那种恐怖的感觉了……”

圣桑愤怒地说:

“哥哥,你还是骑士呢!你对得起自己腰间佩戴的勋章吗?”

大师摸了摸藏在腰间,衣服下的勋章,其中“法”的那枚,表面的纹路已经被完全抹除,变成了一枚空白的勋章。

……

爱欧的母亲望着爱欧,平素亲昵的脸上显露出愤怒的表情。爱欧感觉一股热流正在母亲的脸上攒聚,最终汇聚成含混而又复杂的情感,爱欧的母亲,一个五十岁的女人,承受不住这种突如其来的刺激,两行眼泪顺着她几行犹如刀刻般的皱纹滑下来,宛如渠水流进田间的小沟。

她绝望地拍打着桌子,然后没说一句话,躲到屋子里。

屋子里传来一阵阵撕纸的声音。

爱欧悄悄打开门,母亲的背影正在漆黑的影子里抽动,她的呜咽交杂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曲折幽怨令人肝肠寸断。

“母亲……”爱欧说。

“滚!”

爱欧很震惊,因为她从来没听过母亲说这句话。

“你太让我失望了。”

爱欧轻轻地合上门。

爱欧明明没有做错什么,母亲也没有做错人和事,但是大家都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这种痛苦,是天灾。

就在几天前,爱欧还是骑士团队长,他有好几个朋友,并且马上就要成为骑士团团长了。她的婶婶玛丽夫人还为他占卜,说是这两天会有桃花运,而现在呢?他的朋友蒙受了不白的冤屈,并且他也失去了成为团长的机会,至于那桃花运,更是若有若无,最令他难受的,就是二云已经成为骑士团长,任何试图与之对抗的力量都显得更加渺茫,一想到这里,他就更感到悲哀。

玛丽夫人,到底是谁教您的这种占卜术啊!一点也不准啊!

爱丽丝坐到爱欧身边,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但是不说一句话,仿佛在静悄悄地分享着那种刻骨铭心的忧伤。

雨滴不断地击打着窗棂,在窗户上留下一串串忧郁的泪痕。庭院里的各色花卉疏于打理,都面临枯萎的危机。

爱欧半躺着,屋子里只能听见雨声,和那若有若无的呜咽。

就在这时,爱欧听见一阵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开门,门外,二云打着一把伞立在那里,脸上还带着自打他当上团长以后就一直保持着的笑容。

二云微笑着问道:

“嗯?为什么挡在门口,不邀请我进去吗?”

爱欧凝视着他,缓缓把身子让开,他的眼神如同一头浑身伤痕的狮子。

二云走进来,抚摸着室内的装潢,他瞧见爱丽丝也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他,嘻嘻笑了两声,伸手去捏她的脸蛋。

“你要干什么?”爱欧喝止道。

“爱欧,我们可是老队友了,你可以捏圣桑的脸,我也可以捏这位小姑娘的脸吧……”

二云在爱丽丝脸上狠狠地捏了一把,爱丽丝本想咬住他的手,无奈扑了个空。

爱欧瞳孔缩小,双眉紧蹙:

“圣桑?你在说什么?”

“啊,圣桑是我收养的孩子啊……”

“什么?”

二云把嘴贴到爱欧耳朵边:

“那天偷勋章,也是我让他干的!”

爱欧拳头一紧,手背上青筋毕现。

二云嬉笑道:

“你真的确定要辞职了吗?老团长呢,跟我说,你是历史第一的骑士,非要我来挽留一下你呢。”

“有你在,我还有什么好回去的?”爱欧冷冷地说。

“哼……”二云悄声道,“西西维奇的案子,你能不能不要再查了呢?”

“什么……”爱欧道,“果然是你么?我现在就杀了……”

铃铃铃。

二云触动了爱欧腰间“法”的勋章。

“你懂的吧?原骑士团成员杀害现骑士团团长,我现在可是名义上的贵族了。杀了我,不光你,你那个玛丽夫人,还有你的母亲……”

爱欧急促地喘息着,手渐渐放下去。

“哦,对了,给你表演一个好玩的吧……”二云道。

就在爱欧仍在疑惑他要耍什么把戏时,二云仰起脖子大声喊道:

“是爱欧的母亲吗?我是新任骑士团长二云。”

房间里的呜咽声停止了,随着一阵脚步声停歇,爱欧母亲卧室的门锁一拧,门开了。

虽然仍能看到母亲脸上残存的浅粉色的泪痕,但是母亲此时满面笑意,兴高采烈地迎出来。

“哎呀,是二云呐,看看看看,现在都成骑士团团长了,我家爱欧就是一时耍性子,你们那边可千万别跟他过不去。”

母亲跟爱欧使了个眼色:

“爱欧,你快让二云坐在这!”

爱欧凑近问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二云笑嘻嘻地说:

“嘿嘿,你肯定还没见过自己家里人低声下气地求别人的样子吧,看着平日里自己最尊敬的人给我求……啊啊啊啊”

爱丽丝一口咬住了二云的腿。

爱欧的母亲抢前一步,一脚把爱丽丝踢开:

“爱欧,看看你,整天救济穷人,帮这种穷小孩……这次你又从哪里捡来了要饭的……”

爱丽丝倒在墙角。爱欧过去把她抱起来,掸掉那身白衣上的灰土。

母亲把二云让到摇椅上,恭敬地给他端上红酒,然后弯腰道:

“您……看在以前是队友的份上,能不能再给我家爱欧一个机会?”

爱欧冲上前来扶着母亲:

“母亲,您脊椎不好,哪能给他弯腰?”

母亲一把推开爱欧:

“现在人家二云也是贵族了,跟你不一样,二云呐,我早就看你不一般了。今天阿姨算是求你,给你……”

说着,母亲就低下身子。她的腿不堪重负,突然没了劲道,两条在年轻时染了风寒的腿猛烈地磕到地上。

“母亲!”爱欧凄厉地喊着。

二云装模作样地说:

“我可受不起您这大礼,请您快快起身吧!”

母亲充满希望地抬起头:

“那爱欧的事……”

二云面含笑意地点点头。

母亲激动地捂着嘴笑了,她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两条腿就像冻在地上,无论如何使不上一点力气。爱丽丝缓缓地走过来,扶着爱欧的母亲,将她搀起来,然后立刻躲到一边去了。

二云站起来,道:

“时候也不早了,爱欧的事,我们一定考虑,您就放心吧。”

“您先别走,再多待一会儿吧……”

二云摇摇头,当他从爱欧身边经过的时候,在他因为愤恨而鼓胀充血的三头肌上拍了两下,悄声道:

“记住,不要再调查西西维奇的事了,这样你还能安生过日子。”

“那我家爱欧的事,就拜托您了!”

“好的,您就放心吧。”

大门关上了。

爱欧的母亲长舒一口气,回到屋里。

爱欧和爱丽丝站在原地,望着二云离开的方向,良久,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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