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给我办事,你怎么又把人给砍了?”经纪人在自己的休息室里来回走动,皮鞋敲在他的豪华毛毯上,发出“蠹蠹”响声。
门单膝跪地,一手前支,低头不语。
“怎么不说话?你哑巴了?”
“否。”
“我的天啊!”经纪人露出自己反光的金牙,歇斯底里地吼叫,“我求求你不要再玩你的什么‘逻辑门’了!你以为这样显得你很睿智吗?”
“否……”
经纪人一把抓过门的头发,整整把他的头皮向上延伸了一厘米,就这样把他带到沙发跟前,然后自己坐下。
一言不发。
门恭敬地伫立在金牙眼前。
“你给我说说,为什么把人砍了?如果你还玩逻辑门,我就把你泡在啤酒里泡死。”
“是……”
“嘿?”
“等一下,老大,我还没说完,我这样做是结合以往的经验,运用一种智慧理性的推理演算,得出相对正确的结论,我倾向于把这种方法叫做‘类比推理法’。”
金牙傻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站起身向外走。
“您要去哪?”
“拿啤酒。”
“等等,”门一个飞扑抱住了金牙的腿,然后毫无停顿地说起来,“是这样的我在对话中发现这个花店店主和挡住西西维奇的那个人以及外乡来的那个神秘钢琴家有瓜葛!”
“哦?”金牙回过头。
“当时我满城搜寻,但是您且想想,那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能表明他身份的物件,那么,我应该如何找出这个人呢?”
“说得也是,所以你这个大聪明是怎么办的?”
“聪明的我直接找到了一家花店。”
“嗯?为什么要找一家花店?”
“请您不要打断我,谢谢。找花店不是因为它是花店,而是因为下雨天,花店的店主会做一些别的工作,她将工作内容写在一面广告牌上贴出来,其中有一条就叫做‘无所不知的玛丽夫人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按照事件的重要程度付款(如果是关于令人讨厌的亨利大婶的八卦,免费获取)’。”
“你就因为这么一条吹牛的小广告就断定她能解答你的问题?”
“是的。”
金牙挣脱了门,往外走去。
“您要去干什么?”
“拿啤酒。”
“等等,请不要泡死我!”
“你最好能说点有用的,要不然立刻泡死你!”
“实际上,她真的无所不知,我还买了一个神奇的‘占卜球’或者叫‘水晶球’……等等,请您不要去拿啤酒……”
“我曾经给一个小说家当过经纪人,他红极一时,还获得了康纽特文学奖,但他后来死了,人们用石头,杀了他。”
“为什么?”
金牙蹲下,用手指嵌在门瘦削的眼框里,几乎把他的眼轮捏碎。
他对着门布满血丝的眼珠吼叫道:
“因为他就像你一样,一天到晚地水字数,永远也说不到正题!”
“对不起,老大!我马上说正事!”
金牙松开了手。
门回了回自己的眼眶:
“事情是这样……”
……
当门购买了水晶球后,他问眼前的玛丽夫人:
“夫人,请问您知道前几天是谁冲撞了西西维奇吗?”
原本玛丽夫人可以免受痛苦的命运,只要她对此一无所知——像是她对于其他事情一样——然而,玛丽夫人这次确实知道这事。
就在十几分钟前,在她与爱欧聊天的时候,爱欧无意间说起了此事。
玛丽夫人知道。
她从小养到大,几乎如同儿子一样亲密的孩子,爱欧,挡住了西西维奇的去路。
她还知道,就是这么一点芝麻粒一样大的小事,也会让脑子搭错线的西西维奇起了报复欲。
她知道,但她不能说。
她得维持往常的样子,胡编乱造。
“我知道,不知道您愿意付多少钱呢?”
“一千拉。”
非常多。
玛丽微笑着嘬了一口烟,轻轻摇头,以往向她打听八卦,一条消息最多只要五拉。
“三千拉。”
这相当于玛丽夫人卖一个月花的所得。
她轻轻把嘴凑到门的耳朵边上,假装向左右张望以确保隔墙无耳:
“您是西西维奇的手下吧?您去找那个人,肯定要卸他一条胳膊,这么担风险的事儿,我得多要点儿。不过,听说西西维奇一架钢琴就要三百万拉,我要的也不算多吧。”
门点点头:
“一万拉。”
这就是玛丽夫人三个月的收入,若是别的问题,就算是问她关于国王的八卦,她也要翔实地描述一番,但是,玛丽夫人只是轻轻地张开手。
门取出十张一千拉的银票。
“是住在紫区,一个叫皮朋的人阻挡了西西维奇先生的去路。”
玛丽夫人自有打算,趁他去找并不存在的皮朋,她就赶紧去向爱欧通风报信。
玛丽夫人的演技天衣无缝,她的确就像平时那样,抽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甚至还装模作样地画着皮朋的肖像。
门阻住她的手,说:
“一万拉对于您应该已经很多了,您还是不愿意松口,我懂了。”
玛丽夫人心中一颤。
“您在说什么?如果您找错了人,可以回来找我,我的花店总不会消失吧?”
“您可以骗了佐伊贝克,但是绝对骗不了我!您刚才说‘我知道’的时候,说的是真话;但是透给我的信息全是假的,这就说明一件事——您认识那个挡道的人,并且跟他有瓜葛!”
“您别咋咋呼呼的……”
“我已经说了,”门一下子站起身来,“没人能骗得了我,我的能力‘逻辑门’能够判断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能力?!”
“哼,不妨让我做一个大胆的推测吧——这也会省去我很多时间——您一定知道一个外乡人击败了西西维奇,那么,您知不知道他在哪呢?”
玛丽夫人冷汗直冒,双腿不自主地往后退。
门伸出右手,伸出食指向玛丽夫人:
“哼,您怕了!您是绝不会害人的那种老好人,刀子嘴豆腐心,所以如果您不知道,立刻就会说不知道来撇清,但是您却沉默了,说明您想保护他——那个外乡人——也就是说,那个外乡人的去处您也知道咯!”
“……”
“我再做个推测……”门的脸上露出阴鸷的笑,“那个钢琴家和挡路的家伙在一起吧!”
“……”
“哦哦哦!您还是没说话,看来我又说对了!”
门在花店里打转。
“你这个疯子,赶紧给我滚!”玛丽夫人歇斯底里地叫喊。
门往前走了一步,挤出自己根本没有的肱二头肌,敛了笑:
“您如果受伤了,那个人一定会来看您,对吗?”
“他不会来的。”玛丽夫人背靠药柜。
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否!”门大笑道,“您又在说谎!”
门向前发起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忽然浑身麻痹,停在那里。
“你中计了!”
玛丽夫人在狂笑。
“什么?”
“我在后退的时候偷偷洒下了麻痹花粉,你已经动弹不得了,老娘要把你移交给保安官!”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
门身影一闪,当玛丽夫人再次看清他,围裙已翻了血污。
血海翻腾,赤流如注,鲜血红灼人目。
“……产生了我挣脱不了的错觉。”
玛丽夫人倒下了,门望了她一眼,带着自己的水晶球离去。
玛丽夫人看着门的背影缓缓离开,他轻轻拨开门帘,一次也没有回头。
然后玛丽夫人的眼中,便是恒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