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幕,一轮圆月悬挂在黑幕中,显得凄凉冷清。人间多欢乐,月宫多寂寥。
阿星带笑的眸子忽就黯下去。
远处飘来几盏天灯,正歪歪洒洒地飘往那轮玉盘。
阿星看了不免有些心动,其实起初,她也是想要去放天灯的……抬眼看了看身侧的墨色衣袍,又低头瞧了瞧手中的花灯,突地就释然了,世间哪能事事如意,如此这般,也挺好。
慕映洲抬头也看到了那几处天灯,看着小姑娘有些钦羡的目光,眼睛里满是向往。垂下眸思量了一番,这里似乎离望北楼不是很远……
“大哥,我们要去哪啊?”阿星提着灯,小碎步跟在慕映洲身后。
“望北楼。”慕映洲头也不回地回道。
阿星细细想了想,大姐他们放天灯好像就是去的望北楼。大哥……是有读心术吗?
虽是这么想着,不过心里还是好一番窃喜,原来人生还是有圆满的时候啊!
望北楼并不在北侧,阿星随着慕映洲穿过两条街,再走过一条建在溪水上的长廊便到了楼底。
楼上楼下都满是拿着天灯的人群,好容易才上了楼。
此处的夜空之上飘满了天灯,蔚为壮观。阿星仰着头,眼里满是惊叹。
身旁有一对夫妇正举着天灯要往天上放,阿星正想观摩是如何点火的,慕映洲就拉着她躲到另一侧。
阿星疑惑地回头。
“小心火。”慕映洲淡淡说道。
“大哥……是怕火吗?”阿星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怕。”慕映洲微仰着头,喉结滚了滚,声音却没有那么坦然。
阿星哑然失笑。
“看看就好了,这些灯也飞不了多远,何必浪费那几个铜板。”慕映洲补充道。
阿星抿唇憋笑,好像大哥说谎的时候,话就会异常多。
慕映洲见小姑娘的肩膀微微抽搐,沉在黑暗中的脸渐渐黑了……
阿星瞧见北楼对面也有天灯缓缓升起,心里疑惑,便扯了扯兄长的衣袖。
“大哥,那里为何也有人在放天灯啊?”
慕映洲还在纠结刚刚自己失了颜面,现在见她搭话,语气带着些许不满。
“那是望南楼。”
阿星却不在意,仍是疑惑的问道:“两座楼有什么区别吗?”
慕映洲叹了口气,这小丫头问题也忒多了,不过还是解释道:“望北楼寓意遥望北方,南楼亦然。若是思念的人在北方,就登上北楼放灯,若是在南方,就登南楼,懂了?”
慕映洲问道,却没有人回应他,低头看去,才发现小姑娘眼睛定定地望向北方出神,万家灯火的通明后方是一座又一座隐匿黑暗中的山头。
她娘似乎是皇都人?
慕映洲神色默了默,倒没多言。
两人下了楼,逆着人流往外走去,光线昏暗,一身墨色的慕映洲在夜色中难以被路人瞧见,一连被好几人不小心撞上。
阿星看得直乐呵,不过也只敢偏头偷笑。
慕映洲斜眼看了看她,忽地伸手揽过她的肩,拖着让她站在自己身前。
小丫头一身棠红,在无边夜色里也扎眼得很。
这下就没人撞上来了吧,慕映洲想着有些得意。阿星无奈地摇摇头,小脸微皱。
夜深了,人群却不比来时的少,慕映洲带着她往深巷中穿梭,街巷布局错综复杂,倒是没用多长时间就回到了市口。
“大少爷,三小姐。”马车旁等待的车夫忙迎了上来。
“是直接回府吗?”往常大少爷都是独自先行的。
“等等吧。”阿星抢着答道,既是一起出的府,自是要一起回去的。
慕映洲低头看了她一眼,却没反驳。
车夫了然,便引着他们往不远处生的火堆走去。
阿星还未走近便有一阵热气扑来,驱逐身上的寒意,还想再凑近些时忽然想到慕映洲怕火,一瞧果见他直立立地站在这里不动,便也就同他站在一处。
慕映洲好心情地挑挑眉。
小丫头还挺聪明。
等了快半个时辰也不见他们回来,慕映洲站着没什么表情,只是脸色又黑了……
“大哥!”就在阿星估摸着要不要开口打道回府时,后面终于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喊。
慕映洹是真的开心,玩到这么晚回去免不得有一番训喝,只是有大哥在就不一样了,没人敢骂他。
阿星转回头就看到对街的三人正缓步朝这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家丁。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慕思沐看到三妹妹心中欢喜,正要提步往前,恰巧就和一个路过的男人撞上,手中提的花灯瞬时被扔飞出去。
那男人穿着旧袄,头戴一个破洞暖帽,脚上踏着一双张开口子的布鞋,形色匆匆,低头也不看路,正好就撞倒了慕思沐。
“你怎么看路的!”慕思涵弯身去扶大姐,一边冲着那人发脾气。
“对不起对不起。”那男人连连道歉,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慕思沐见他穿着寒酸,想着也是无心之过,便一边说没事一边让他离开了。
慕思涵不满地瞪了他几眼,他便急忙转身跑开了。
“小姐。”
耳边传来一个朗润的声音,慕思沐闻声抬头看去,一看便怔了怔,这副面貌,好生眼熟。
“你的花灯。”那男子扬了扬手中花灯,正是方才慕思沐摔出去那盏。
慕思沐忙低头接过,道了谢。
“不客气。”他低声回道,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温润如玉,似谦谦君子。
此时微风阵阵,卷起一层又一层心间涟漪。
慕思沐急忙偏开眼。
阿星从对街赶来,正好就看到这一幕,这人有几分眼熟,阿星便多瞧了几眼。
“大姐,你没事吧?”阿星关心地问道。
慕思沐抬起头,淡笑着冲她摇了摇头。
阿星挽住她的另一边手臂,不声不响地把旁侧的男人挤开了。
那男子也没发怒,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走吧。”慕映洹说道,说完抬眼看了看方才拾灯那男子,后者礼貌地朝着他点点头。
慕映洹收回眼神,蹙了蹙眉。
待几人都乘上马车,那人才收回脸上的笑意,看着在夜色里渐行渐远的车尾,眼色愈发凝重起来。
方才马车前的“慕”字他是看得清清楚楚,可惜了,这么美的美人,竟然是慕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