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
姜华
一些生命正在破土
去冬无雨。天空有些灰暗
爬过冬天的草木內心虚弱
这似乎于我有些联系
必然的,间或偶然神伤
而深爱生命的人,正在努力
掀开罩在心头的阴影
一片枯叶抱着另一片枯叶
痛哭。它们用这样的方式悼念死亡
我看见,一对耄耋老人相扶走过
滨江大道,表情安详
在绿化带里,稚嫩的生命开始破土
这个季节被裹上浓郁的宗教
虽然万物萌芽唯我寂寞
虽然耳畔有丝竹之韵敲打如罄
虽然眼前的万千气象正在收缩
凝为内心一块微热的石头
我不介意。因为我曾经拥有
走过四季的从容,爱和痛
在江边
天地景明如童年。水声摇曳在河之洲
有成群结队的鸟鸣从对岸飞来
我能分清它们哪一只爱我
水下有鱼,有虾,相信它们
大多生活幸福,丰衣足食
或儿女绕膝。少数可能苦难
这恰好与我同病相怜
江面上滑过一艘梭子船
如一枚叶子空中高蹈。有美人
移步柳荫长廊,我递过一个
微笑,她以盈盈秋水
回赠。这一切多么真实,温暖
超过了所有低俗的细节
午时已过,阳光的钟摆开始偏移
绕过一个叫果岭的小区。人过中年
我将在异乡,用一粒微凉的词
掩盖这个喧嚣的季节
角色
上帝让我赤身。来这尘世寻找
哭过、笑过、痛过,吃过饱饭也经过饥寒
遭遇过生死离别。遇见过圣人、白眼
和小人,被狼撵过被狗咬过被人冤枉过
爱过也恨过。被人爱过也爱过别人
恨过别人也被人恨过,都被风吹成了云烟
许多年后。当熟悉的面孔纷纷遁去
我变成了陌生人眼中的异物
现在,尘世之爱像肯德基快餐
我只求健康,自由和温饱
东关
从任意一条古砖缝里,都能
翻出我童年的底片,天真的笑声
和原始的哭声。都褪尽了颜色
一起玩耍的邻家小梅子很早
就嫁到了外地,听说她去年当了奶奶
罢了罢了,童年的承诺都是戏言
梅子出嫁的时侯,我躲在城墙边
哭了,稚嫩的泪水如今已凝成
老屋女儿墙上的瓦霜。在
陡峭的春风里摇曳
一个懵懂少年的爱像鲁班巷一样
单纯,逼仄且劲道十足
爱一个人的故事,弯曲如
东关的巷子。我知道不同巷子里
肯定深藏着相同的爱
岁月走得太快了,如一个人钻进
巷道,一眨眼就不见了
湖畔
先是一只水鸟出场,然后是一群
先是一只水鸟鸣叫,然后是另一只
而我影只孤单。即使喊破嗓子
也不会盼来合声,这一切
刚好与鸟保持了一个恰当的距离
多么孤独的距离
鸟的叫声里有对山水的眷恋
和细小的爱,极像
一根针穿进的两条思念
对岸芦苇丛中,还有谁为爱等白了头
像有的人独爱到死,闷头鸟一样
一世都不曾发声
也许回到前朝,有美人乘船游湖
岸上一介书生曾让她一时心动
撤去舞台上道具,眼前
半推半就的雾仍让人留恋,着迷
夫子说:中年适合怀旧。忌谈爱
昨天
昨天在育才东路
我突然看到,一个酷似自已的人
包括他五官摆放的方位
弯曲的走姿,抽烟的手式
和稍微上扬的头颅以及
头顶上稀少的毛发
我与他打招呼,他一脸矜持
这更像我熟知的一位草根
诗人,就连他口中吐出的烟圈
都是奇数,或偶数叠加
天那,马路上稠密的车辆和行人
都成了分行的汉字
这时,有稔熟的声音在耳畔唤我
我是你的前世,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