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柳是赖上林寒了。
这两年来,林寒早已对这个小跟屁虫习以为常。要是哪次宴会上谢书柳没有跟在他身边,他倒是会觉得奇怪的。
“总是跟着我这么个老家伙,可是会被小姑娘们嘲笑的。”林寒又开始拿谢书柳打趣。
“笑就笑呗,做人呐,心要放宽一些。”跟在林寒身边整整两年,谢书柳早己获得了妙语连珠这项技能。
又一次将谢书柳送回到安国侯府门口,林寒看着威武的石狮子连连感叹:“说真的,谢家能出你这么一个交际好手,真真是不容易。”
谢书柳恭敬地做了一礼,语气十分夸张地说:“那下次我可得备上厚礼,给寒竹公子您登门拜谢了。”
“哈哈哈,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准备怎样贵重的礼物。我可事先说明啊,见多识广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我可是不用谦虚的,谢小姐可得要好好费一番心思才行。”
“会的。”谢书柳一双杏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一定是你没收到过的。”
“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番了,我先回去了,下次见。”林寒随意地挥了挥手,转身却碰见了练兵回来的安国侯。
“侯爷好。”
“呦,国舅大人!”
“你家的千金给你安全送回来了,林某就先告退了。”
谢侯爷连忙道谢:“有劳国舅大人照顾我家小女了,以后也请多关照一下,我安国侯府一定将国舅大人当最大的贵人来看待。”
“举手之劳而已,侯爷不必放在心上。”
送走了林寒,谢侯爷拉着谢书柳就急急地问:“怎么样?最近可还有不顺心的事?要是还有谁敢欺负你,一定要告诉爹爹,爹给你做主。”
“爹您就放心吧,有寒竹公子给我撑腰呢,谁敢欺负我?”
“话可不是这么说,你也不能仰仗他一辈子,过些日子等皇上给他赐了婚,再怎么说他也是要收敛一些的。照说国舅也年纪不小了,以后……”
“爹您说什么?”谢书柳楞在了原地。
“我说,国舅年纪也不小了,以后顾不上太多交际圈子的事,你该自力更生了。”
“不,您说皇上要给他赐婚?”
“是啊,他都三十有五了,前日我与皇上闲聊的时候,皇上说有些打算给他赐婚,还问我有没有谁家的姑娘合适呢。不过年纪相当的姑娘怕是难找,二十五六的倒是还有几个不错的。书柳,你有没有认识的?”
“没有。”谢书柳立刻回答。
“唉,还想着你们这些认识人多的,会有些好人选。”
“我看就没有一个合适的。”谢书柳说:“何况,林公子没有喜欢的女子,这才是关键啊,总不能强塞给他吧?”
“唔……不知道,我们也管不上这么个事,还是让皇上自己头疼去吧。”
谢书柳绞着手里的丝帕,心中有了打算。
在谢书柳的书房里,谢依青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姐姐认真地一针一线地缝着手里的荷包,困到打了个哈欠。
“姐姐,这么好的天气,真的不出去玩吗?”
“你想去玩,找沈夜柏去。”
谢依青嘟了嘟嘴,“沈哥哥谈生意去了啦,而且,我想和姐姐一起嘛!”
“青儿乖,姐姐现在在忙。”
“你绣的这么认真做什么呀?爹爹不是很早就不检查你的女红手艺了吗?倒是前些天说要我好好学来着。”
谢书柳停下了手中的针线,看了谢依青两眼,又看着手里的荷包不说话。
“哎呦我的好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嘛?”谢依青离了座位,惯常地坐在地上靠着谢书柳的腿。
担心针线不小心扎着谢依青,谢书柳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了桌上,捧起谢依青的脸,认真地问道:“青儿有喜欢的人吗?”
谢依青摇了摇头,“姐姐,我才十三岁耶,娘亲说喜欢这种事等我二十岁再说也不迟。”
“可是姐姐有了喜欢的人。”
谢依青瞪大了眼睛,瞬时紧紧抱住了谢书柳的腿,“谁呀谁呀?我认识吗?”
“你认识的。”谢书柳轻轻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眼神。
“那让我猜猜,是常常约你看马球的叶家公子吗?”
谢书柳摇了摇头。
“那是经常和你讨论诗句的郝家大公子?”
谢书柳还是摇了摇头。
谢依青将她能想到的认识的公子都说了一遍,就没见谢书柳点头。“唔……哎呀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嘛!”
“是你自己说要猜的呀。”谢书柳捏了捏妹妹的鼻子。
“我不猜了,不猜了,你快告诉我!”
“那你不许跟别人说,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谢书柳微红了脸颊,“是林寒。”
“林!”
谢依青还没来得及叫出全名,就被谢书柳捂住了嘴。“你这坏丫头,要是说出来我就不跟你玩了!”
谢依青连忙点了点头,等谢书柳放开了她的嘴,她连忙小声说道:“可是寒竹公子他,他已经三十五岁了啊,他比姐姐你大二十年啊。”
谢书柳摸着桌上还没绣好的荷包,轻轻地说:“青儿,相爱是两个灵魂的事,与年龄无关,也与身体健康与否无关。所以一旦遇到了那个心心相印的灵魂,你可一定要抓紧了。”
谢依青思考了一会儿,小声地问道:“和身体健康与否无关,姐姐是说沈哥哥吗?”
“噗嗤!”谢书柳笑出了声,“你怎么这么不经说,还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啊?你这个小骗子!”
谢依青被笑得红了脸,气急败坏地扯过谢书柳的衣摆将脸埋了进去。
“哎,你这……”谢书柳哭笑不得,“呐,现在我们可是扯平了,谁也不许说出去。”
“知道了啦!”谢依青捂着脸传来闷闷的声音。
宴会上,谢书柳照常一到地方就去寻林寒的身影。林寒所到之处,一般都是围着三五成群的人,所以并不难找。可是这次,谢书柳找了整整一圈,都没有见到林寒。
“书柳!快来呀!”叶灵儿招呼着自己的好友,而顾白烟就在她边上。
这三个人实打实的关系好,宴会上也总是抱团,只不过谢书柳常常要去和林寒一起,两个好友也都表示理解。
“寒竹公子早就来了,你没找见?”顾白烟有些惊奇。
“你们看见他了?”
叶灵儿也说:“看见了呀,我们还打招呼了。总该不会这么早就离场的,是不是觉得吵了,自己寻个安静的地方歇息了?”
三人正奇怪呢,顾白烟却突然好似看见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悄悄扯了扯叶灵儿的衣袖。
叶灵儿一看,也愣住了。
谢书柳身后的不远处,林寒正从池塘边的方向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那女子如出水芙蓉一般清雅,衣饰却有着些西域风情,两人正有说有笑。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那女子手里拿着的不就是林寒贴身带着的竹笛吗?怎么这女子还作势要吹啊?怎么林寒不但不阻止还笑得那么温柔啊?
知晓谢书柳心意的两人赶紧拉住了好友,谢书柳看着她们一人拉着自己一个衣袖,很是奇怪,“怎么了?”
“嗯……这里人太多,我们到那边去吧,你上次说要教我们什么来着?”顾白烟用手肘撞了撞叶灵儿。
“啊对!那什么……来着?”叶灵儿有些慌乱地看着顾白烟。
“到底是什么啊?你们今天怎么怪怪的?”谢书柳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正好看见林寒握着那女子的手教她笛子不同音调的手法。
“不是,书柳,说不定那是他妹妹呢?”顾白烟劝道。
“他只有一个妹妹,还是当今皇后。”
“呃,说不定是表妹!”叶灵儿说。
“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谢书柳对着两位好友展颜一笑,拉着她们就往另一个方向走。“走吧,教你们那什么来着。”
“书柳,你……没事吧?”顾白烟有些担心。
“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呢?”谢书柳笑得十分明朗。
顾白烟和叶灵儿对视了一眼,这分明很有事啊!
宴会结束已经是夕阳西下了,谢书柳推辞了好友的相送,站在了大门口。
“书柳?”林寒有些意外,他离开的算很迟了。“你这是,在等我?”
谢书柳凑过去拉林寒的衣袖,微微撅起了嘴,“不等你等谁?”
面对好像在撒娇的谢书柳,林寒突然笑了,“是怪我今天没有和你一起,我今天有些事情,所以……书柳,你这样子好像看见了家里的叔叔给其他小朋友买了一串糖葫芦,在置气呢?”
“你有那闲钱买一串糖葫芦吗?你一出手可以把人家整家店的糖葫芦都包下了哦。”谢书柳顺着衣袖拉起了林寒的手,“这个呢,给你了,以后可要准备些零钱给我买糖葫芦,不然就生你的气。”
林寒看了看手里的荷包,淡青色的底子上绣着深绿的竹子,却在角落绣了个端端正正的“柳”字。
“你这是……”
“嘘!”谢书柳的手指轻轻地放在朱唇上,笑得比夕阳还美,“你教那女子吹笛子,我可是看见了呢!”
说完这话,谢书柳不等林寒做出反应就提着裙子小跑着离去了。
林寒握着手里空空如也的荷包,却感觉到了里面沉沉的重量。
他回味着谢书柳刚才的笑容,和夕阳一样美,也和夕阳一样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