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上海就像是一夜之间散布了日本商会表面与中国人合作实则居心叵测的消息,这让不论是有钱还是有势的老板们都无法再信任他们,再继续与他们交易合作,甚至连洋人们也开始忌讳他们了。泷川安吾郁结于心,决定将商会的主权交给儿子泷川秋山,对外称自己一时糊涂,整件事只由他一人策划,与秋山并无干系,自己愿接受惩罚不再干涉商会的任何事务。
安排好了郑钰的后事,回复了父母从英国问安的电报,杜若也开始明白不能这样一直颓废下去,她答应了大哥要好好活着,杜氏的几十口人等着她去安排工作,还有大哥托付的遗愿要完成。
接下来的日子,她处理完了杜氏剩下未完成的业务,也结束了与日本商会所有的合作往来,一切都百废待兴。
一个月后。
街口的梨园今日重新开张,热度丝毫未减。人们都还是习惯去做那些自己曾经做惯了的事,就像他们在没有戏园子的时候可以忍着不去听戏也不愿麻烦些找那几里路外的新去处。
杜若重金请回了在梨园关门后便离开的几位角儿。也收了好些个学徒,是用曾经昭姨调教她的方法,他们都是些可怜孩子,看着他们,总会回想起自己那时的样子。
“这还没开门呢,谁来这么早呀?”很早便起床练基本功的丫头听见敲门声,打算开门回绝客人晚些再来。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现在还没开台,您想听戏的话还得晚些时候再来。”丫头探出头来说。
“我不是来听戏的,我是你们杜老板的朋友,找她有些事,可以帮我通报一声吗?”
“好吧,那您在这先等会,我去叫姐姐。”
杜若正巧路过看见小西在和别人说着什么,“小西,是谁在外面呀?”
“有一位先生说是姐姐的朋友,找姐姐有事。”
“找我?你先回去继续练习吧,我一会儿就来。”
她打开门,看这背影是泷川秋山。
“怎么是你?”杜若问。
“若儿,我去了杜家,他们说你现在都住在梨园,我今天是来向你道歉的,大哥的事,我是真的不知情,否则我绝不……”
她没有说一句话,眼神却冷漠的让他害怕。
“若儿,请你相信我。”
“泷川君,你没有必要和我道歉,我们的立场不同,也就没有必要再有任何交集了,我里边还有事儿,就先进去了。”
“若儿……”他有些不甘心,拉住了杜若。
“对了,泷川君以后还是叫我杜若吧。”她不愿再去听他辩解什么,推开他的手,进了梨园。
“姐姐,刚刚那位先生是什么人啊,看起来有点儿奇怪。”小西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杜若问道。
“小西,这个人我们还是不要与他有什么来往,以后他再来不理他就是了,知道了吗?”杜若摸了摸小西的头。
“知道啦。”这里的孩子都很懂事。
“今天是开张第一天,姐姐会上台唱吗?”
“是啊,姐姐我们都想听你唱。”小南起了个头,孩子们都开始起哄了。
“好啦好啦,别闹了,好,姐姐一会儿就给你们唱一小段。”杜若看着眼前的孩子们,还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两年来,这是她第一次穿上戏服,第一次扮上生角,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教这些孩子们,真轮到自己上场,倒还显得有些生疏了。曲中,她看尽了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繁华,或是冷暖,或是喜悲,遗憾还是珍贵,也许现在还没有真正的答案。曲罢,她须回到现实中来,留给她的是看客的掌声叫好,鞠躬离场,曲终人散。
“晗君姐,您什么时候来的呀?”杜若正要去后台换衣服,看见了坐在台下正向她打招呼的沈晗君。
“刚刚你在唱的时候就来啦,早就听说你回上海,却一直没机会和你叙叙旧,今天还是致陈和我说的,梨园第一天开业我来给你捧捧场。”
“晗君姐,谢谢你。”两人相视一笑。
“怎么,我是隐身的吗?杜小姐?”二爷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道。
“陆二爷好。”杜若听了他的话只能应声一句问候。
“杜小姐,你说说你这算是逃了两次婚了吧,第一次是从我手中逃的,第二次还是我抢的,不过你不承认也没有用,咱俩这缘分纠缠可不就说明了,你这辈子逃不开我了吗!”
看着杜若有些尴尬,沈晗君帮着打圆场,“我和霍姑娘没见也有两年了吧,没想到现在你已经是梨园的老板了,你不在的时候,致陈可是对你心心念念,现在好了,你回来了,把他乐坏了。”
“晗君姐,你就不要拿我打趣了,对了,我这边刚收了几个孩子,看着他们都挺有天分的,我在想着如果晗君姐不嫌打扰,不知道有没有空来帮我教教他们?”杜若连忙转移着话题。
沈晗君猜透了她的心思,不由地笑了,心想着不为难她了,“我不唱后,也就成天一人在家待着,不打扰,和孩子们在一起我很乐意的,走,带我去瞧瞧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