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城。
最高的尖塔形建筑内,女子的笔在画板上涂抹,一颗接一颗的实心小圆圈就在笔尖下出现,她将这些圆点以直线连接,一副标准的星座点线图便在画板上呈现。
女子是个星座学导师,正给学生授课。
“接下来,我们简单分析一下这个范例,麒麟星座为什么没有开发价值?”
“第一,星座的明亮度,我们洞穿光线奥秘,开发出光线模拟信息的技术,其核心关键在于光线强弱,因此明亮的星座被我们列为首选,如果光线微弱,也就意味着模拟信息的微弱,虽然也能被我们研发的星环接受,但这会极大的影响体验。这也是太阳、月亮能抵得过一个星座,备受推崇的重要原因。”
“第二,星座属于天体,具有周期的运转规律,如小马座,小犬座,天鹰座,蛇夫座等,均是在年始之际出现,大量新用户无疑会选择这些星座。而麒麟座,在这方面也不尽人意,处在青黄不接的年中之际,没有赶上潮流,最终只能成为修行者们的临时选择。”
“第三,众所周知,麒麟座是其他星座的备胎,也决定了其用户类别——属于资金不够,又想体验星网便捷的穷人,使得人们有了麒麟座就等于穷人的认知,这样的结果就是,低端形象已深入人心。”
她讲完,视线转向学生。
课厅虽然开阔,学生却只有一位,是个心不在焉的女学生。年龄虽然不大,却生得眉目如画,她五官精致,发黑肤白,一双眼睛十分灵动,虽是处在分神之际,但仍不时观察着导师讲课时的背影。
她所以分神,是被手腕上的配饰吸引。这不是简单的配饰,因为能传送图像,所以很能让人分心。它的外形类似手镯,但并不圆润,而是呈长条形,以映射字符。这里的人都叫这种腕饰为星环,彼此间用于联络。
导师发现了女孩上课出神,于是轻咳一声以提醒,“百合……”
名叫百合的女孩回过神来,视线连忙从星环上离开,当看到老师严肃神色时,脸上不由的窘迫,应声道:“在……”
“一心二用可不行啊!”导师的语气略带责备,“你不想这种事传到你母亲的耳朵里吧?”
“别,别,不想。”百合软语告饶,脸上赶紧浮现出歉意的微笑,“你知道的,我的补习课很多,占用了好多好多时间,时间这么紧,我也该挤出时间培养一点其他爱好。你就把签到卡给我吧!”
“你说的是不务正业的爱好吧!”导师猜测说,“你这样,我怎敢将签到卡草草发给你?”
她们说的签到卡,是她母亲发给导师们的卡片,每人每月三十张,三十次发完,百合每上一次课,导师们便在一张卡上签名,由百合带回给母亲,以为出勤凭证。
女子只好将刚才的课程简明扼要的重述了一遍,才将签到卡给她,道:“下不为例,不然我敢保证,你妈妈很快就会知道。说不定就会把你的星环没收了。”
百合收下卡,放入手袋内,笑道:“回到家,我会告诉妈妈你讲述一遍不够,还要讲第二遍给我听的。”
“有这样的母亲,也是够难为你了。”女子送她到门外,挥手告别,“那么,明天见。”
“明天见。”百合点点头,沿着走廊那边跑去。
她时间很紧,一天有十几门补习课。每堂课,都有专业导师一对一辅导,导师们自成一家,而门馆也分散汤城各处。这就要求百合完成上一节课后,就得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授课地点。
不到十分钟,她便沿着楼梯下来到最低层。只要走廊前的闭合门打开,就可从这栋高楼出去。
这条路已走过多次,不夸张的说,闭上眼睛也能行走自如。所以当门打开时,她就像往常一样,时间要紧,向外就跑。
但是这一次,却出了意外,一个衣衫破旧的人站在门前,脑袋东张西望的,似乎正寻找着什么,猝不及防遇见百合冲出,他似乎也吓了一跳。
‘砰’的一声,脑海中顿时天翻地覆,两人额头彼此相撞,各自弹开半米。
门前出现的人不是被人,正是小诺。完成米乡庄的事情后,一行人进入汤城时,古博便忙着给随行的女子们安排住处,一不注意就把他撇在了一边。
他初到汤城,感觉就像进入一片高耸入云的石林,而且经过刀削斧凿,粗看每一处都似乎相同,细看却有街道的千差万别。他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然后措手不及,额头被撞。
“很疼啊!”小诺捂着额头,脑袋中嗡嗡作响,似乎里面关着一群苍蝇,还准备着从脑袋里越狱。
好一阵,晕眩消散,视野回归清晰,一个他平生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站在面前,女孩同样用手揉着额头,正埋怨的盯着小诺看。
小诺赶紧道歉。百合嗔道:“你很没常识,竟然会站在门前,专挡路么!”
因为时间较为紧迫,百合没等他开口,便自行离去。
身影渐远,直到被路旁的树丛遮蔽,小诺颇有些愤愤不平,“明明就是你撞过来的,反倒说我没常识。”他想了一会,猛然醒悟过来,“她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我就该向她问路的。她走得急匆匆的,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约莫四五分钟后,小诺茫然的脸舒展开了,路边的树丛下,再度出现了百合的身影,她沿路返回了,唯一让小诺诧异的,是她鼻梁上一团绯红,气冲冲的。
百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一双眼睛盯着小诺,脚步绕着圈子,似乎在察看后者身上有无可疑的东西。
小诺疑惑不解,“你找什么?”
百合不回答,只顾自己看。在察看无果后,才冷冷的盯着小诺,“你要找吃的,不该到这里来。”
“我现在还不饿,暂时不用找。”小诺坦诚的笑了,“我在找人。”
百合端详着他的笑脸,是否是做贼心虚,随后缓缓摇了摇头,“我是说,你们这样的人,不能偷东西。”
“偷吗?”小诺十分震惊,原本认为这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求生伎俩,没想到竟会被人鄙夷,他更诧异了,“有些野兽正面打不过,能偷到吃的,就已经很很幸运了。”
百合再次打量小诺,拖到腰后的蓬散乱发,一身破烂衣服,脚上穿的鞋子甚至还露出了脚趾,十足十的一个野人模样,“就算你是从荒山辟野来的可怜小孩,也得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小诺明白了,自己原来被当成了贼。
“我没拿你的东西!”小诺辩解。
“还狡辩吗?就是一个红手袋,手掌大,上面缝着一颗小星星。一定是刚才被你撞的那一下,被你顺手拿走,要不然,就是你捡起来,藏起来了。”
“没见过。我才不会要你的什么红手袋!”小诺发觉,这个女孩恐怕不是乐于助人的类型,也就不打算向她问路了。于是转身要走。
“这就想走吗?还没完呢!”百合捏紧了拳头,看起来似乎要教训人。
小诺用眼角余光瞥着女孩捏紧的拳头,发觉那拳头很小,皮肤也很白,攥在一起就像花蕾。
“你恐怕不是我的对手。”小诺说,“况且,我也不想跟你打!”
“有这种想法算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百合得意的微笑,她的眼睛闪亮如星,好像看穿了小诺的心思。
感受到女孩散发出来的强烈自信,小诺心中不禁踌蹴,“难道她是一个高手?”
想到这里,他又打量了她一眼。而对方的脸上仍是挂着那自信的笑容。
他不能在她面前退缩,于是摆出‘螃蟹式’的备战姿势,这是摸不清对手实力的专用姿势,主要偏向防御。具体动作是让身体倾斜着站立,尽可能减少敌人的攻击范围,并且下移重心,确保身体稳如泰山。两条手臂就螃蟹螯夹那样举起,但不是投降那种对称姿势,而是将一只手架在眼前,成掌,方便度量对方行动,另一只手举在肩后,成拳,始终保持在蓄力出击状态。而踏在身前的脚尖,则负责移动身体,试探对手。
“挺有模有样的啊!”百合称赞,“就是看你有没有掌握其中精要了。”
她说着,下一秒就已行动,出拳迅疾,快如飞燕,冷静的目光将小诺身体罩住,直指后者的破绽之处。
“真快!”小诺难以想象一个女孩能有这样快的速度,于是以踏在身前的脚尖为轴,身体圆规似的转动,避开对方的攻击锋芒……
两人斗有十余招,小诺发现这女孩的攻击势大招沉,行动如风,可谓力量与速度兼备,竟力压他半筹。但这也导致女孩过分自信,急功近利,力求顷刻间决出胜负。出招便是一招到底,不留转圜余地。
小诺临敌经验胜过她,渐渐摸清她的拳路。唯一的麻烦就是,女孩的精力并没有因战斗持续而衰竭,反而越战越勇。即便知道破绽,女孩也会弥补一招大范围招式来护身,震开小诺,不让有他近身机会。
没有其他办法,小诺便想到诈败佯输,诱骗对方乘胜追击。
果然,头脑斗得发热的百合不及细想,纵身落入圈套,小诺趁她收招不及的那一刻,脚尖转动,快速将身体切换到百合身后,抬起手,在她背后来了一下。
“你太好骗了。”小诺评价。
但也就在下一刻,百合闪电般的转身,速度之快让小诺眼花缭乱,惊愕的一刹那,肚子上也挨了一拳。
“你不该得意忘形的对我啰嗦。”百合用挖苦的语气反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