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回答。
其实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有，被我们戏弄至此，也没好脾气去回答。
“我问你，你干什么呢？”来人语气变得严厉，不容人忽视。
杜天财收起小弓箭，不情不愿地回答：“安少爷，宅禁被破坏，跑进来一只鬼。”
“捉鬼呢？”宋济安拔高了声调，透过窗朝屋里看来。
他也只能看到宋济川傻傻地站在屋子当中，而他身后的那面灰色墙上，贴满了撕碎的黄色符纸条条。
幸好杜天财扔出来的符纸量多，那些本来清晰可分辨的字叠在一起，混乱不清，宋济安反正没看出一两句来。
不能算是贴在墙上的，只能说是附着在墙上，偶尔还是会簌簌地落下好些碎片。
我出魂后，身体在沙发上躺着，宋济安扫来扫去的视线停在我的身体上，神色一顿，朝屋里而来。
“她怎么了？”进门他就问宋济川。
宋济川说：“被吓到了吧。”
宋济安瞥了一眼含恨离去的杜天财，不满地说：“成天装神弄鬼，我看他才像一只鬼！”
巫婶盯着宋济安，对他说的话挺不满：“他对杜天财很不爽啊！人家装神弄鬼，好歹是钻研摸索出来的，他自己倒是不学无术混吃等死……”
我怕宋济安过来这边有什么事，连忙对巫婶说：“巫师姐，我先回魂了。”
巫婶拉住我：“急什么，先看看，看他过来做什么。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我心急啊，宋济安是什么人……我就怕他找宋济川麻烦。
巫婶对我面上浮现的神情十分不屑：“你看你……啧啧，怕什么，宋济川比你还差劲的话你会喜欢他？”
诶，好像也是哦。
宋济安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靠在沙发背上，双臂打开，一只手捋一捋头发，问道：“早上你在奶奶面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宋济川愣一愣，问：“什么话？”
“和这个女人结婚的话。”
宋济川呆愣地点了点头：“是。”
“我帮你。”
“啊？”
“我说我帮你。”
“哦。”
宋济安皱起眉头：“哦什么哦，你不应该说谢谢吗？”
“谢谢。”
宋济安满足地点点头，“不管怎么说，你始终是我大哥，是长子长孙，以前他们都说你在国外，我们就当是你妈——诶我伯婶和我们宋氏的矛盾，不管有多深的仇，宋氏这么大的家业不会让你放弃吧，我们都知道你迟早会回来。只是没想到，你并不是像奶奶在我们面前说的在国外，”他在“在国外”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眼底也泛出嘲讽之气，“也难怪国内找不到你——你之前在哪里来着？太平间？伯婶将你藏得够深啊，这是仅次于阴间让我们最难找到的地方了。”
宋济川垂着头没有说话。
宋济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摇着头得意地笑笑，目光又转向那面被符纸沾的乱七八糟的墙面，拍了拍宋济川的肩，“关于怎么让你和这女人结婚，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要配合就行了。还有，那个什么杜大师不是好鸟，最好能离他远点。”
“奶奶说让他给我治病。”
“是奶奶的意思就当我没说。不过，大哥？”喊出这个称呼，又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他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你这病是傻病，国内外顶级医院的医生都表示没办法，靠个装神弄鬼的大师怎么治得好？”
他瞧着宋济川紧紧闭着嘴唇说不出话的模样，嘲笑得更放肆了：“所谓傻人有傻福，你就好好的当你的宋家川少爷，别的也不用想，想了也做不好。”
他回转身子又看一眼我的身体：“和这个女人一起不缺吃不缺穿地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当然，这也是一种命，不知道你有没有。”
他最后再拍两下宋济川的肩，别有深意。
看着他昂首阔步地离开这里的背影，巫婶呵呵地干笑了两声，“他可真嚣张。”
我说：“他有这个资本嚣张，也嚣张惯了。”
我想到宋济安说的关于杜天财不是什么好鸟的话，担心地问巫婶：“杜天财——连宋济安都看出他不是什么好鸟，他想抽小万的魂……我们该怎么办呢？”
巫婶斜昵我，“杜天财做什么都是为了利益，你要么给他更大的利益，要么打过他，你要能将他打得屁滚尿流，你看他还敢不敢。”
“我打过他？巫师姐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打得过他。”
“没信心？那就撂手不管，相信宋济川。”
额，可以这样吗？
巫婶见我面色迟疑，有一丝犹豫，笑道：“你也真是天真得可以，你为什么要搅进来？为了利益？搞笑，你能得到的利益是什么，像宋济安说的那样，嫁给宋济川？别做梦了，你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你想嫁给他还不如不帮他，在阳世没可能的事在鬼魂世界不值一提，你们就在鬼魂世界逍遥快活好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回魂！”
她翻个白眼：“本来就是灵魂神交的事……难道——还为了肉体之欲？”
我囧。
“你这么尽心尽力帮他回魂，不是为了利益，那我再猜猜，是为了情义？那我还真的要佩服你，友情提醒一句，小心惹一身祸。”
巫婶伶牙俐齿，我发现我竟然完全反驳不了。
“你好好想想。”
她说完准备走，我拉住她，“不是……我怎么感觉你处处在为杜天财说话？”我抓住感觉到的微妙的一丝丝东西，“巫师姐，我是不是也要分析一下你的劝退动机，你是不是怕我对杜天财不利？这个人只可以你欺负，别人都不能想是不是？”
巫婶面色一沉，“你说什么呢？胡说。”
“你看看，反应这么大，我还以为他是你的死敌，是个大对手，原来是你养的宠物对不对？”
我捕捉着她微妙的脸色变化，为我敏锐的感觉正感到得意呢，巫婶说：“别以为你自己有多聪明，我要是向着他还会帮你？我要是想帮他你能走到今天？”
她气鼓鼓地一甩袖，眨眼间消失在我面前。
我不过就是唬一唬，犯得着这么较真吗？这么心虚，看来我猜想的是对的？
这也太让人咋舌了，巫婶对杜天财有意思？！
杜天财知不知道啊？
我悠悠回魂，宋济川坐在我身边，略带一丝紧张，“怎么现在才醒过来？”
我还在想从巫婶身上发现的事，忍不住绽开笑意，宋济川问：“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这个发现暂时还不能说出去，我怕巫婶会割了我的舌头，吐吐舌头，我说没什么，再一看那面墙，贴满的黄色符纸已经不见了，宋济川说：“我收拾了一下，给烧了。”
他拿出一张符纸，“发现了一张完整的，你要不要研究研究？”
符纸上好像没有画什么符，乍看上去是空白的。
翻来覆去瞧了半天，我说：“什么都没有啊。”
宋济川说：“试一试别的办法。”
“啊？”我不懂他所谓的别的办法是什么办法，只见他端了一大碗水来，将符纸往水中浸一浸，再拿出来，符纸竟然没有湿哒哒，很快上面如昙花一现闪现出了一个符文。
“看清楚没？”他问我。
“这符竟然能避水！”我感到很惊讶，在用手去摸，浸过水的符纸像是浸过金粉的符纸一样，闪闪发亮，等到符文消失，这水也就干透了。
宋济川又问我：“我说你记住上面的符文没有？”
“没记住，要不要再来一次？”我说着就把符纸往水里浸，可是再拿出来的时候，它黏答答湿成一团了，“怎么回事，不是能避水吗？”
宋济川不说话，摊了摊手。
我将符纸放在茶几上，试图将它抚平旅顺，弄了两下，竟然被我撕烂了。
我泄气地往沙发里一窝，“什么鬼啊……”
“都怪我没实现跟你说清楚，这个机会只有一次，你没记住那个符文也没办法。”
额，说没记住，也不全是，我还是能回忆起那个图案来的，当时我说没记住是想再看一遍，我赶紧拿出随身的笔，纸也顾不上去找，在手掌上画了起来。
我将手掌张开，伸到宋济川面前：“看，是不是这样的。”
“你记住了？”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可以根据这个符文去查查。我刚好要回市区，就去市图书馆泡一泡，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我第一次对战徐娘学的那点小伎俩就是在图书馆的古书里面翻出来的，处处都是玄机，就看是不是有心人了。
门铃响了，一个仆佣在门口说：“川少爷，安少爷让高小姐过去，说是要回市区了。”
“我要走了。”我依依不舍地看着宋济川。
宋济川点点头，站起身，“路上小心。”他提醒我：“别和宋济安走太近。”
“我还要提醒你呢，我以为小万回宋氏是天大的好事，现在看来，处处都是陷阱，你要多保重。”
他还好，不是孤军奋战，徐娘不是也来了吗，一想到她来支援他，我就没有好心情。
出现在这个时候，太有心机了。
虽说现在来看宋济川对徐娘没那种想法，一旦两个人有了患难之情，以后的局面我就插翅难进了。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苦恼。
宋济安靠在他那辆颜色酷炫的跑车旁等我，我到时，他绅士地为我拉开车门。
上车后，他问我：“怎么了，兴致勃勃去找你的情郎说情话，是不是被杜天财那个大师打搅了很不爽来着？”
我说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