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我:“你猜猜,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好想骂一句“神经病”,但我怕对自己不利,我只好干站着,还是不轻易说话为妙。
沉默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他缓缓接起电话,不情愿地说:“我马上过来。”
谢天谢地,我心里在喊,快点走快点走。
他站起身,再说一遍:“好好猜猜,下次我会再问你的。”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出门去,等他走远了,我赶紧跑到门边,将仆人密码什么的全清空,自己另外设置了唯一的一个可以开门的密码。
还好我明天就走了,我要是继续住在这里,一定会被他吓死的。
一边忌惮着宋济安,一边提防着杜天财,我身体和灵魂没有一个是安宁的,漫漫长夜,本来可以出魂去了解更多的,苦于我没有更多的本事自救,只有本本分分地呆在客房。
第二天一大早,仆人送来了阳光早餐。
我吃完早餐下楼,就看见小万开心地找我来了。
看着他单纯的脸,我替他深感惶恐,本来以为回宋氏是件天大的好事,谁知道,是提着命在这里生活,他这么单纯,像只小绵羊,该怎么在这狼穴虎窝里生存下去?
“高医生,你在这里住的开不开心?”他就是个天真的孩子啊。
我好后悔当时给了他回来的建议。
见我神情烦闷,半天不回话,小万也不笑了:“你不开心吗?”
“你呢?”我反问他:“你开不开心,还想不想回医院去?”
“黄院长说我随时可以回去,”他很向往,“等我拿到爸爸该拿的东西后就回去。”
“什么东西是爸爸该拿的?”
小万笑着,也不太清楚,“是奶奶说的,他说我要替爸爸拿了他该拿的东西。”
宋氏?我苦笑,还真是天真啊,拿到宋氏了你还能回去医院吗?
再说,我也有点搞不清甘翠微的用意,小万怎么说都是不大同于常人的,他是可以继承宋氏,但是让他管理宋氏,经营好宋氏那就太难了,甘翠微难道这一点都不清楚吗?
小万或许更需要的是个医生,不是杜天财。
我问跟他一起来的吴秘书:“川少爷今天的安排是怎么样的?”
吴秘书说:“甘总吩咐过了,川少爷第一要紧的事就是养好身体,别的什么事都先不急。没事的话可以先熟悉宅子里的情况。”
“哦。”我说:“我和川少爷单独说句话。”
吴秘书点点头,往开去走了几步。
我小声地在小万耳边问:“那个说给你治病的人什么时候来?”
“中午吧。”
“到中午的时候,我藏在你房间里……”我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不少,小万觉得有点莫名其妙,“高医生要认识他干嘛躲起来?”
“我不用认识他,我本来就认识他。”
“那为什么要躲起来?”
哎,情非得已啊,我又不能自由出魂,想知道杜天财都做些什么只有藏起来看了,他认识我,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不想被他看见。
“对了,我昨天交代你的拿那个东西的事你还记得吧?”见他点点头,我再叮嘱:“别忘记了。”
他说:“我们现在就去吧。”
我们到迎客楼附楼的时候,发现甘翠微也在。
本来是吴秘书要带着小万了解宋氏的,没想到甘翠微亲自来了,吴秘书退到一旁,我就比较尴尬了,不知道是上前好还是和他一样退后好。
挣扎了一翻,我还是退后了,和吴秘书站在一起。
人家祖孙俩亲热地说话,我跟在后面不大好。
甘翠微亲自给小万介绍宋氏的历史,历代的祖先,现在的高管,我站在远处也听得到,这里的空间比较开阔,虽然分了两个楼层,在一楼也不是看不到二楼的情况。
上楼梯的时候,小万仰起头看着宋有乔的画像。
甘翠微告诉他,这就是他的父亲。
小万向我看了一眼,他对父亲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毕竟老万师傅很好地填补了他心中父亲的空缺,说到父亲,他想的并不是眼前正看着的这个人。
他看我一眼足以说明他注意到这幅画像是因为我的交代。
得,白交代了,甘翠微站在这里,不仅我拿不了画像后面的东西,他也拿不了。
甘翠微伸出手去,摸着相框的下部,动情地说:“你父亲正值大好年华,就这么没了。”
失去儿子的悲痛,大抵全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再怎么呼风唤雨能干的铁娘子,想到自己英年早逝的儿子,都掩不住心痛。
小万不会说话,一直没有说话。
“那一年,你走丢了,你父亲母亲车祸去世。”甘翠微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有些失神,吸了吸鼻子回神,没有再说些什么,和小万到楼上看去了。
我看了看正经脸的吴秘书,小声问他:“川少爷的父亲葬在什么地方?”
“宋氏陵园。”
哦,其实我最想问的是:“为什么他母亲没有和他父亲葬在一起?”
“这件事我并不是很清楚。”
跟我聊聊八卦也行啊,吴秘书根本没这个意思,一副无可奉告的姿态。
窗外有人影晃入我的视线范围,我向窗外望去,天!杜天财在干什么?我赶紧侧过半边脸去,不想被他看见。
他穿着亚麻质地的带盘扣的立领中式服装,手上拿着个罗盘,还有些黄色的符纸。
他在附楼外做什么?我问吴秘书,吴秘书说大师说有不干不净的东西跟着川少爷进了宋氏,他昨天在这里碰到过它,今天他要设防。
额,难道杜天财口中那“不干不净的东西”——就是我?
我承认他的嗅觉够敏锐,我一出魂他就能发现,但是,他的脑子是不是太不好使了?说什么为小万清除身上不干不净的东西,他做了法,我却没感觉到有任何不适啊,他是故作玄虚给我看还是怎么?
我向吴秘书打探:“有大师护宅,是不是这宋宅里特别干净?”
“应该是有效果的吧,”吴秘书拖长了音,在想要不要告诉我,最后他还是告诉了我:“乔少爷车祸去世后宅子里有过一段时间不安宁,最后还是杜大师整治好的。”
“这么厉害?”
其实我想问的是“有什么不安宁的事”,瞥见甘翠微和小万下楼来了,我不得不收起攀谈的心思。
小万下楼梯的步伐很慢,看他样子,肯定还在想我叮嘱的事,我好想说:这会儿就算了,再找机会来拿吧。
小万磨磨蹭蹭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慢慢地下,走到宋有乔的画框下,甘翠微正好回过头去看他,小万一下子扑在宋有乔的画框上,双手紧紧抓住画框,一使劲,将画框搬下来。
“你干什么?”甘翠微不怒自威。
小万说:“我把爸爸抱到我住的地方去。”
甘翠微的面色缓和了些,“你要这个,让吴秘书去再制作一副给你送过去。”
小万的目光飘向画框后面的壁龛,咦了一声:“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看过来,本来是看我的,吓得我一哆嗦,要真是看到我身上了,我还不被说成怂恿他找那东西的罪魁祸首,幸好甘翠微走下来了,在我们两点之间的直线上,小万看过来,甘翠微还以为他是在看她,以为他是在对她说话。
甘翠微说:“这里原先放着点东西,现在已经拿走了。”
别啊……我找的就是那东西,昨天还在,怎么今天就不见了!
拿不到东西我怎么跟宋济川交代,拿不到东西我们怎么破禁制,破不了禁制宋济川如何进来,宋济川进不来就没办法上小万的身,不上小万的身就没办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窗外传来脚踩叶碎的声音,小万循声望去,估计也看到了杜天财,他问甘翠微:“昨天给我治病的那个人是谁?”
甘翠微简洁明了回答道:“杜大师。”
“他为什么给我治病?”
甘翠微耐心地告诉他:杜大师看到他周身有不干不净的东西,他昨天甚至还与它交过手,“你常年在太平间呆着,身上的阴气重,是有必要好好驱赶驱赶。”
小万费劲地说出自己的理解:“是说我身上有鬼?”
甘翠微点点头:“鬼也算。”
小万说:“鬼哥哥没有来。”
甘翠微浑身一凛:“鬼哥哥?”
小万连忙做捂嘴状,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一副“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说露嘴了”的经典表情。
甘翠微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又说:“鬼也是不干不净的东西之一。你见过鬼?”
小万低下头,捏住自己的嘴唇,什么话都不再说了。
甘翠微也将目光转向窗外晃着的杜天财身上,对小万说:“是不是该到时间治病去了?你们和他一起过去吧。”
这可怎么行!
“杜大师!”甘翠微冲着窗外的杜天财喊了一声:“你和川少爷一起过去吧。”
我千方百计就是想避开他,现在要我们碰面,这怎么行!
甘翠微对吴秘书说:“带着川少爷和杜大师一起去赋新楼。我与高医生有些话要讲。”
“是”吴秘书领了命,带着小万出去了。
哎,紧张死我了。还以为要暴露了呢,挺好挺好,和甘老太多处一会儿,总比暴露自己在杜天财面前好!
我入宋宅到现在,甘老太都没正眼看过我,现在把我留下,说有些话要讲,想跟我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