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自由出魂后,被上身的时候就可以远远观看,但是我不想出去,小虫一直缠着我追问万生的事,自从他告诉我他的秘密之后,他就真将我当做了“一个team”的。
拜托,我就是喜欢一个男人喜欢到不行,我也不能接受和别人共同分享他,还叫什么“一个team”,我们难道要组成粉丝后援会吗?
对于这个team,小虫觉得有成立的必要,他的假想敌根本不是我,是徐娘。
问他为什么,是因为他一开始就这么设定,已经习惯了。
我汗。
还有最大的问题,虽说现在时代开放了,同性喜欢同性已经不足以大惊小怪,可我还是觉得别扭。
小虫一再强调:“我现在没有性别,我只是一个鬼魂。”他甚至拿老万师傅上我身这件事来举例说明:宿主的性别不代表魂魄的性别。
我也告诉他,为了救命我可以无视性别差异,老万师傅上我的身是自救,我当然支持,如果某个男人上我的身去追男人,我就不会同意了。
小虫很欠揍的问我:“要是那个男人追男人就是为了自救呢?”
我将牙齿磨得吱吱响:“你想挨打吗?”
他仰脸冲我笑:“挨完打我们就可以组个team了吧?”
我轮出去的胳膊停滞在半空中:算你狠!
我决定再也不要看见他。
老万师傅上我身的时候,我就在我自己体内呆着。至少一段时间内,我都不想看见小虫那个家伙。
老万师傅现在才知道儿子小万和我来往的重要原因是因为那个游魂万生,都这么长时间了,他竟然一次也没发现傻万生的行为举止有什么不同。
看来万生和他聊了不少。
说起鬼魂世界,老万师傅说起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来。在他不算长的一生中,算上这次,他已经来了三次。
当他这次再来的时候,以前来过的记忆一并都回来了,他也知道,当自己回魂之后,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又会消失。
“我第二次出魂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人。当游魂很容易查一个人,我跟了他几天,确定了这件事。因为有第一次出魂的经验,没人告诉我我也知道一旦我回魂了所有的发现都归零,我那个时候最苦恼的就是想办法将发现留给回魂之后的我。”
老万师傅上我的身之后决定去找那个人,在途中,他对我讲起这些年所发生的事。
我从他的张姓表兄那里知道老万师傅捡到小万生之后,一直等那个丢弃孩子的人等了两年,这两年之中,没有谁来找他们,他以为小万生真的是被完全的抛弃了,直到他第二次昏迷出魂。
第二次昏迷是老万师傅母亲过世后不久,他劳累过度急发病昏迷。
他的心结是想念母亲,成为游魂之后正好见到了成为鬼魂之后的母亲——这不禁又要提起他的第一次出魂,他第一次出魂是在父亲过世后不久,他太过思念急发病昏迷,第一次出魂的年纪很小,才六七岁,也是因为出魂反而见到父亲的鬼魂,解了自己的心结。
他前两次出魂的心结之解都没有经过宿主的帮忙,这第三次到来之后他才发现在找宿主这件事上他没有任何优势。
啊,至于那个去不周山的插曲,我也亲自问老万师傅,他怎么知道不周山这些事的,他说是在看一本古书奇谈里记住的,完全是凭直觉觉得这件事是可信的,他直觉自己阳寿快尽了,应该是要去那里吧,出魂之后发现真有这么个地方,自然是想去看看。
“我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当这一天真正来的时候,心中还是有这样的牵挂放不下。”他对我说:“我想洒脱地就这样走掉——万生这孩子真让我放心不下——我要是这么走了,关心他的人暗地里一直在关心他,万生却不知道啊,如果没有我的牵引,他们怎么相认怎么生活在一起……”
傻万生封闭自己的魂魄将自己藏起来是老万师傅没有料到的事,纵然认定自己空手而来孑然而去,纵然责怪那个暗地里的人,也没法走得心安理得。
老万师傅现在要去找的那个暗地里关心傻万生的人,就是他也曾怪了二十多年的陌生人。
“他姓崔,全名叫崔载德,男,年龄吧,和我差不多,住在物探路上。”
我问:“是离您家两个红绿灯路口的那个物探路吗?”
“是,很近,就隔了两条街。”
“他住的离你们这么近,难道小万一次也没遇上他吗,没有认出他来?”
“他知道我们的作息和两点一线的生活,很容易避开我们。你也知道,万生不像一般人会东张西望,就是擦身而过,他也不可能认出他。”
“怎么说也是亲生父亲,难道没有父子血缘感应什么的?”
老万师傅叹息一声,“我总觉得,万生应该知道,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被抛弃了,他没有发疯没有闹,我估计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我从来没跟他聊过,我怕他接受不了,我也不想让他一直记着,我希望他忘记小时候的事情,又怕他忘记了,现在如果将他交回给崔载德,我又怕他难以接受。”
老万师傅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崔载德?哼,我看应该叫崔没德才对,虎毒还不食子呢,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抛弃,谈什么德行!
“他既然丢弃了万生,为什么总是偷偷地关心他?他是没有爱啊,还是没有钱?”
老万师傅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只说:“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他还有别的孩子吧?守着正常优秀的孩子难道不会心疼这个孤独的孩子?住的这么近,他的家人难道也没遇见过万生?”
老万师傅说:“你见到他就知道了,他——他现在的身体也不大好。”
最好过得不好,要是过得好,我都替小万不答应!
物探路354号。
老万师傅在临街的老房子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那里喊门:“有人在吗?崔师傅在吗?”
老万师傅在院门上及左右两边都看了看,对我说:“没有门铃,找人全靠喊。”
一个年轻男人提着公文包从屋里走出来,“你找谁?”
老万师傅问他:“崔师傅在吗?”
“去菜场了吧,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你就在这里等。”
年轻男人赶着去上班,我看着他的背影,试图从他脸上找到和傻万生的样貌之间的相似关系,我问老万师傅:“这个人不会是崔载德的儿子吧?”
也太没礼貌了吧?
老万师傅说:“这是他的租客。”
哦,难怪。
老万师傅说:“崔载德把一室隔成了两间,出租给这个年轻人一间。”
住的一室户?看来家境不太好,我不由得又去看这周围和院子的环境,“他没和家人住一起?”
“没有家人,和我一样,是个孤老头。”
什么?
那么,我来之前的总总设想均不对,如果是这样,那么很明显,崔载德抛弃万生是因为穷困。
“他来了。”
老万师傅望向远处走来的一个提着红色塑料袋的削瘦的老头,那个人并没发现有一个人站在他家门前等他,低着头想着心事,直到走到院门口,老万师傅喊了他一声,他才发现站了这么个人。
“姑娘,你找我?”
“是的,找你。”
我不禁又在他的面容上研究和傻万生形似及神似的都有哪些地方。
崔载德看他面前的这个姑娘的眼神十分陌生,“你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情,进去说吧。”
他有戒心,“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屋子里狭小,不方便。”
“是关于你扔掉的那个人孩子的事。”
“孩子?”崔载德一开始没想到面前这个姑娘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但是转瞬他就反应过来了,“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是谁?”
老万师傅没有忘记自己此时的身份,说:“我是他医院的同事,你肯定很纳闷我是怎么知道的,是他父亲——准确的说,是养父,那个在太平间工作的养父告诉我的。他们现在都在我们监护室昏迷着,所以我替他们来找你了,不要问我怎么会知道是你抛弃的那孩子,我也不会问你为什么要抛弃他,我来只是想替他养父做件事,是他养父想做一直没做的事——”
崔载德打断老万师傅的话:“进屋再说吧。”
老万师傅于是截住了话,跟着他进了院子。
院子里摆了几盆花和盆景,修剪得还不错,这应该不是那个年轻男人的爱好吧,院子里有两个门,一个是刚才年轻男人出来的门,一个就是崔载德的房间。这是一楼,从院子里开两个门进出倒是很方便,要是在二楼什么的就很不方便了。
崔载德将老万师傅带进屋,一室户本来就很小,隔成两间就更小,只能摆下一张双人床,崔载德的房间没有摆那么大的床,他睡的床很窄,估计只有80厘米宽,靠墙放着,另一边墙放着两个大柜子一张桌子,中介还能空出一条走道。
他将手上提的红色塑料袋放在桌子上。
我闻到屋子里漂浮着一股中药的淡淡的苦味。
“坐吧。”他将唯一的一个塑料凳子从桌子底下抽出来,推给老万师傅坐,自己坐在床上。
这个房间连窗户都没有,显得十分压抑。他从床上坐起来,将房门全打开,用一个小石头放在门前挡着,以免门不小心关上。
重新坐回去,他开口问:“姑娘,你怎么认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连忙对老万师傅说:“他还偏要问你为什么认定是他,你也让他说说,为什么要抛弃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