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祈风焦急地在病房内徘徊着,脑中反复验证着自己的猜想,心中又在暗自祈祷事情不要如自己猜想的那样。
方东泽打开了病房的门,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是跑着过来的。
“怎么样?带来了吗?”唐祈风没时间管方东泽喘气的样子,最关心的还是这个案子。
“当然。”
一份档案被方东泽拿在手里当扇子使着,显而易见,这就是唐祈风要的‘纸’。
唐祈风咬着下嘴唇有些犹豫,伸出拿档案袋的手,又收了回来。
“怎么了嘛?这不是你说要的吗?”方东泽将档案袋递了过去。
唐祈风深吸口气,接过档案袋,走到灯光下,拿出袋子里的东西,里面是一沓纸,而且都是打印用过的。
方东泽走到柜子旁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了一杯,坐到了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还在不停地抖落着领口的衣服。
唐祈风拿着纸,一张张比对起来。方东泽知道,唐祈风认真的时候,很讨厌别人打扰他,索性自己就在一旁玩会儿手机,反正东西也不算多,估计也用不了多久。
过了半个小时,唐祈风长吁一口气,直起身来。
“果然是他。”唐祈风喃喃自语道,眉头紧锁,神情颇为严肃。
方东泽也学着唐祈风的样子,拿起两张纸有模有样地比对起来,但看了一会儿并没什么发现,便转身问道:“有什么问题吗?我怎么什么都没发现啊。还有,你怎么想起那封塞到你门口的信,还让我特地去拿过来。”
唐祈风坐在病床旁,严肃地看向方东泽:“无论是古静家的抢劫案,还是王智的被杀案中,都是有计划的实施,只不过抢劫案谋划了很久,而分尸案却只计划了几个小时。但无论如何,计划都有共同点,那就是过程干净利落,在不留下痕迹的前提下,用最直接的方法达成目的,制定计划的人非常清楚,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也正因如此,警方在这两个案子的现场都得不到太多的有效线索。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古越真的是受到了徐亚的引导,那也就是说制定这些计划的人是徐亚。”
“嗯,不过前提是古越说的是实话。”方东泽补充说道。
“不,古越说的确实是真话,他如果是想减罪,那他应该把这些主动和李少城他们说,而不是在他们面前全部揽下,而只在我面前说这些。”唐祈风继续解释道:“但与此同时,我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先抛开古越和徐亚,单单分析制定计划的人,他必须符合以下条件。首先,他需要对古越有相当的了解,能知道古越是那种为了姐姐肯放弃自己的人,而且古越偏执的性格也是被利用的条件之一。其次,他需要有相当好的逻辑推理能力,甚至平时就对犯罪有所研究,他能够想打利用阳台制造不在场证明,能够想到如此另类的处理尸体的办法,还能够帮他们想好销赃的办法,以及保存凶器、存储卡等证据,避免因为丢弃而被警察提前找到。犯人肯定是个不但熟悉心理分析,同时还兼具推演分析能力的高手。但无论是古越还是徐亚的基本信息中,都没有提及任何有关这方面的字眼。”
“也就是说他们都不符合策划者的条件。”方东泽立时反应过来:“他们背后还有人策划了这件事!”
“嗯,正是如此。”
“这个策划者一定是他们身边的人,古越身边本来就没什么朋友,这么说是徐亚身边的人。”
“时间回到你找我帮忙的那天。”唐祈风拿起信件,语气沉重地说道:“那个策划了抢劫案的人提前将信给了我,他认识我们,知道你会来找我帮忙,同时他也知道我会因为兴趣而参与破案。自此之后,他只需要偶尔出现在我们身边,时不时提供些线索和思路,那么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等等。”唐祈风打断了唐祈风的话,“那个人不是帮徐亚的吗?怎么成了帮我们破案了。”
“这与他的身份和目的都有关。”
“别卖关子了,你先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吧。”方东泽有些迫切地说道。
“是……季源。”唐祈风泄了口气,淡淡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季老大?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和这个案子扯上关系。”方东泽大声说道,昔日宿舍的好兄弟怎么就成了案子的主谋。
“你还记得季源的职业吧?”
“我记得,他是一家电子公司的销售副经理。”方东泽话音刚落便立刻反应过来,“难道……”
“没错,季源和徐亚任职的是同一家公司。我在徐亚的办公室里见过一张徐亚一家三口的照片,季源多半正是借此知道了古越的样子,所以季源调查了古越,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能这么凑巧地在古越常去的五四书店中碰到季源的原因,除此之外,季源身为徐亚工作上的副手,如果徐亚用客户的钱来炒股,他不可能一点不知情。而且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在遇袭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吗?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应该就是季源。在我遇袭的那天中午,我见过季源,同时我也向他向他透露过,我已经知道了古越是凶手的事,并表示自己会去找古越。”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总得有动机吧。”方东泽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这一切解释成巧合也不为过。
“我前两天刚刚看出一篇论文,大致的内容就是描述当人因为追求某种目标而产生一种念头的时候,会不断说服自己去做这件事,这也是人作为动物的本能反应,如果别人可以利用人产生的目标,或许可以让对方认为这件事非作不可,而因为诱导的来源是对方自身的需求,对方更难发现。这篇论文的作者正是季源。如果我记得没错,徐亚的炒股是从半年前开始的,而季源当上销售副经理的时间也是半年前,古越说徐亚似乎有人相助,十有八九能赚到钱,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人就是季源,他读大学的时候就是个计划狂,头脑又非常聪明,所以我猜他早就开始计划这些了,也提前学了这些金融的东西,和徐亚接触后,诱导徐亚买卖股票,也不需要每次都能大赚,只要让徐亚感觉到确实有利可图这就够了,从小钱发展到了公司里的钱,最后成了这次案件的起因,而身为副手兼好友的季源,又适时地帮他策划了整个抢劫案,如果我猜的没错,季源说的不外乎:有没有什么别的弄钱的方法、哪些公司机构有钱之类的话,目的就是让徐亚自己联想到骗保案上,然后再抛出利用阳台窗户上下楼的办法,以及利用古越关心姐姐的心理,让徐亚成功骗过警察。最后的结果就是即便徐亚被抓了,也会认为这骗保案源于徐亚自己的想法。”
“既然季源帮助徐亚他们,那为什么又要给我们建议?”
“我几时说过他帮助徐亚?”唐祈风神情复杂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他的目的就是让徐亚和古越犯罪被抓,那又怎么会是帮助他们呢?季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窗户上下时候势必会留下的痕迹,而且不难被发现。古越人际关系如此简单,让人把关系联想到徐亚身上也是迟早的事,所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徐亚和古越的手法。季源和我在案子发生后见过几次面,每次我们聊起案子的时候,他总是会给我建议,甚至有意无意地向我提及徐亚,他就是要我们能够破案。如果徐亚被抓,身为销售部副经理的他,无疑是极大的获益者。除此之外,我想起了薛老师曾经对季源的评价,说他的性格极度偏执,对心理学有着过分的执着,很多理论都想切身实践,这对于研究会有所有帮助,但同时也非常不适合做心理学研究。所以我猜季源从来没有因为工作而放弃心理学,他的第二个目的就是要实践验证自己的想法。”
方东泽半天说不上来一句话,似乎是一时间接受了太多的信息,有点反应不过来。病房了沉静了好一会儿,方东泽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毕竟这些虽然说的通,但如果没有季源也能说的通,不能因为他有所获益,便认定他是整个案子的策划者。
“不会吧,如果是心理诱导,那很多人都有可能,不一定非要是季源吧。”
“心理诱导的事确实只是猜想,但你别忘了这个。”唐祈风从床上站起,走到桌旁拿起,同时拿起了那封神秘的来信,以及方东泽带来的那沓纸,“因为打字机的磨损原因,不同的打印机会在纸张和字的不同位置出现断线的情况,因此同一台打印机在近期打印出来的同一位置,往往出现同样的断线,就像这个‘同’字中间的横线,在信纸上和你带来那些纸中,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这是因为打印机自身的问题。而不同的打字机出现这种巧合的概率小之又小。”
“这沓纸是你让我去光中电子公司拿来的,也就是说这封信也是来自于光中电子?”方东泽眼睛睁的很大,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的确如此,更何况他们公司除了季源,谁能知道我办公室的位置,徐亚更不会猜到你会来找我破案,而我会因为这封信而接手案件,如此了解你我二人的,除了季源,还能有谁?”
“这……”方东泽无言以对,要说不是季源,那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
“你再想想,如果是外人进来第三教学楼,即便老张再怎么健忘,但也会要求对方记录,老张经常把我们当成还在读大学的时候,也正是如此,季源进来的时候,老张会觉得理所当然,根本不会去留意。”唐祈风说着又叹了口气,神情露出些许无奈,“这么多巧合串联在一块,只有一种解释。”
“季源是整个案子的策划者!”方东泽接话说道。
“季源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除了这封信什么线索都没留下,徐亚也因为接受了心理诱导,认为这些事都是自己做的,根本不用担心暴露自己,而且他估计很快就会离开南山市,以后也不会碰到徐亚。”
“咣……”
方东泽用力拍了一下床尾的铁栏杆,顿时房间里传来金属震动的嗡嗡声,似乎是因为被好兄弟利用了而有些不爽。
“没什么好不甘心的,我们想要的是案子的真相,现在我们也找到了真相,那不就够了吗?我记得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唐祈风淡淡地说着宽慰方东泽的话,但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手中的拳头也越握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