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八日星期五晴
炎热的阳光打在脸上,有些刺耳的蝉鸣在耳边萦绕,空气中弥漫着七月午后特有的味道。
方东泽走出咖啡店,手里提着一个小纸袋,袋子里装着一杯咖啡。咖啡店门口是一处广场,没有任何遮挡物,刺眼的阳光晒的方东泽有点睁不开眼,微风拂面,方东泽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觉得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方东泽开车来到南山大学,行驶在校园空旷的林荫小道上,因为正值学校放暑假,再加上天气的炎热,很少能见到在路上走动的学生。熟悉的小路,熟悉的花草,熟悉的教学楼,让方东泽的思绪回到还没毕业的时候,算算时间,已经离开校园一年多了,去年这个时候,他们不过刚刚走出校园。
车停靠在第三教学楼下,方东泽下车径直走进了教学楼,手里拿着从咖啡厅打包的咖啡和一份档案袋,这份档案袋才是方东泽不惜顶着烈日也要回学校一趟的真正目的。
门卫老张正在值班室摆弄他心爱的花草,看见进来的人是方东泽,连忙放下手里的剪刀和水壶,热情地向方东泽打起招呼。
“呦!小方啊,这大暑假的你咋过来了?”
学校放暑假,人去楼空,这让老张感到颇为寂寞,每次看到有熟悉的学生过来,老张都会格外高兴。
“老张,你这白头发倒是多了不少啊。”
“年纪大了,头发能不白嘛。”
“对了,小唐在楼上吧?”
“在,你俩还是这么爱学习,学校都放暑假了,也不去外面玩。”
“老张啊,你忘啦?我们都毕业一年了,小唐是留了下来继续读研!”方东泽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钮,等待电梯下来,这不是第一次向老张解释了。
“哦,对!对!对!瞧我这脑子……老了,忘性也大了。”老张这才想起他们这些小不点早已离开的校园,步入了社会。
方东泽听人提过,老张半年多前在教学楼门口摔了一跤,人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记性越来越差,老张也没有自己的子女,倒是有个侄子,虽然侄子希望把老张接过去住,但是老张却表示更愿意待在学校天天看着年轻人,校方顾于情义,也同意让老张继续担任门卫。
“怎么样?你们几个毕业后工作都还顺利吗?”
“还行还行,季源都当副经理了,程飞在他老家的初中当心里辅导员,而且都快订婚了,谁能想到,平时最沉默寡言的程飞居然是我们四个中最早订婚的。”
“还是程飞懂事啊,再过几年,你们不急,你们父母都该替你们着急了,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对象了……”
“对了,听说前段时间你摔着了,现在没事了吧。”方东泽打断了老张的话,赶忙岔开话题,母亲平日里就会念叨,没想到老张也是如此。
“没事,只是忘性大了。”
“能记得自己忘事的才是记性好的人,真正记性不好的人是不记得自己忘了什么事的人,你说是吧?”
“你小子平时不正经,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老张调侃道。
电梯口传来“叮”的一声,电梯门也随即缓缓打开。
“电梯来了,我找小唐有事儿,先上去了。”方东泽匆匆告别了老张,走进了电梯,然后摁下14楼的按钮。
电梯里只有排风扇,没有装空调,电梯狭小空间加上夏季高温,让方东泽觉得更加闷热,额头冒出了些许汗珠。方东泽大口呼着气,用手中的档案袋扇着风,还时不时地抬头看向电梯显示的层数,自己以前上学的时候常用这部电梯,但从未觉得像今天这般闷热。
幸好正值暑期,很少有人会出入教学楼,电梯中途没有停,直接到了14楼。随着电梯传来“叮”的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
即便是中午,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楼道还是显得有点昏暗。方东泽用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根据短信和门牌,摸索着找到了一间办公室,并敲响了房门。
“门没锁,自己进来吧。”
屋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方东泽非常熟悉。
方东泽开门走进房间,屋内空调的凉气顿时迎面扑来,心里的燥热立时褪去,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房间一览无余,屋内陈设极其简约:一张正对着门的办公桌椅,背后则是一米多高的窗台,办公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以及一摞档案袋,办公桌的左侧是会客用的小茶几以及配套的两张靠椅,虽然说是茶几,但上面没有放任何的茶具,四周的墙上则挂着几幅简单的画,与其说是什么艺术品,倒不如更像是学生随意画的涂鸦。
办公椅上靠着一名学生模样的清瘦少年,脸色透着一股不健康的白皙。少年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捧着一本书。他正是方东泽要找的人——唐祈风。
“这房间简单是简单了点,但还算清净,对你来说正好。”方东泽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朝着唐祈风的办公桌走去。
唐祈风的视线从书中移开,看到方东泽拎着袋子进来,袋子上印着他常去的那家咖啡店特有的标识,立马便来了精神。唐祈风把书放在一旁上,说道:“哇!还特意给我给我买了我最喜欢吃的咖啡。”
“你这每天喝咖啡的习惯是不是要改改了?”方东泽将咖啡和档案袋一起放在桌上,顺势斜靠在桌子旁。
“喝咖啡又不是什么坏习惯。”
“喝咖啡确实没什么。可你每天两三杯,况且你本来身体就不好。”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养生了?”唐祈风拿出袋子里的咖啡喝了一口,注意力被那份档案袋吸引,便朝着放在桌上的档案袋挑了下头,向方东泽问道“这就是你昨晚电话里说的事?”
“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方东泽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
“你是担心我会直接拒绝吧,就像上次那样。”
方东泽找唐祈风帮忙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唐祈风并不是每次都会帮忙。
“而且还特地买了我最喜欢喝的咖啡。”唐祈风放下咖啡,将脑袋靠在椅背上。
唐祈风一语中的,方东泽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脖子,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算了,我先看看吧。”见方东泽满脸尴尬,自己又喝了对方的咖啡,唐祈风也不好直接拒绝,从档案袋中取出几张纸,随口问道:“对了,我记得你是在警局的证物室干活,哪来的这么多案子查。”
“昨晚市里发生了一起入室抢劫案,劫匪现在还没抓到,那户人家损失不小。”
“入室抢劫?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被抢的大部分贵重物品都是在我爸的保险公司上的保。而且我和我爸昨晚给你来电话之前已经看过这个案子了,都觉得这个案子有种怪怪的感觉,可就是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唐祈风大致明白了方东泽的来意:虽然方东泽是警局证物室的临时工,但他的父亲是市里最大的广厦保险公司的董事,此次自己帮忙的对象并不是方东泽,而是他父亲的广厦保险。
“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参与到经济纠纷案件中吧?”
“这我当然知道。”方东泽摊了摊手,面露难色,“可是警局的初步调查将这个案子直接定性成一般的入室抢劫诶安,如果找不出问题所在,公司只能按照警局的调查结果进行赔付。”
“看来你们是束手无策了,不然也不会找到我这里。”
“公司那边并不是想逃避责任,只是不想被当成冤大头。”
“你们担心是骗保?”
方东泽点了点头,“确实有这方面怀疑。”
“好吧,让我先看看资料吧”
唐祈风粗略地浏览了一遍案件描述,本想看完后,找个理由拒绝方东泽,但是当唐祈风看了几行案件描述后,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猛地从椅子上站起,从抽屉中翻找出一封信,仔细地检查起了信件。
“怎么啦?”见到唐祈风的异常举动,方东泽好奇地凑了过来。
“你自己看。”
方东泽从唐祈风的手中接过信后,阅读起信的内容:
妻子邀请同事下班回家吃饭,妻子和同事到家时,弟弟下班时间更早,已经在家了。妻子和同事一起在厨房准备晚饭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弟弟主动开了门,进来的是一个蒙面歹徒,歹徒打晕了弟弟后,又控制了闻声出来的妻子和同事。歹徒搜索了一番后,弟弟醒了过来,并再次同歹徒搏斗,却被歹徒再次打晕,随后被绑住手脚拖至卧室。歹徒重新搜刮财物后不久,丈夫下班回家,歹徒准备攻击丈夫但未得逞,两人经过一番打斗后,歹徒带着东西逃离了现场。
“这封信……”看完信的方东泽瞪大双眼,一脸的诧异和不解。
“内容描述的一模一样。”唐祈风接话说道。
“对呀,信的内容和那起案子别无二致,你是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的?什么人给你的?”
“今天上午我来的时候,信就塞在办公室的门缝里。”
“这么看来,应该是在我之前就已经有人找你帮忙了?”
“我可不这么看。”
“什么意思?”
“这封信除了对案件的描述,没有留下其他的信息,如果是找我帮忙,一定会写下一些个人信息。”唐祈风拿过信,重新仔细翻看起来,“不过,我想寄信人的目的应该和你是一样的,想让我参与调查”
“不是找你帮忙,而是让你参与调查?”
“嗯,这应该就是寄信人的目的。如果只是本来单凭这样的一封信,肯定不行,但是他算准了你的到来。”
“知道我会来?这……”方东泽惊讶地看着唐祈风。
“信上没有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甚至连受害人的称呼都是用的简称,这种案子一般在警察没破案之前,大多不会上新闻或报纸,所以要想知道具体的信息,必须和警局取得联系,但我只是一个研究生,警局不可能因为这么一封信再加上我的一面之词,就把案件的资料透露给我,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寄信人笃定案子会主动来找我。”
“可是,这个劫案是昨晚才发生的!”方东泽摸着下巴,也学着唐祈风的模样推理起来,“看来这个寄信人在案件发生后,立马写好了信,然后塞到门缝里。”
“你只说对了一半。”
“一半?”
“我是昨天下午五点不到离开的办公室,那时候还没有信,所以说明信是在昨晚到今天上午我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塞进来的。”唐祈风拿起桌上的咖啡再次喝了一口,接着说:“从纸的状态来看,这不像是刚打印不久的新纸,所以我相信,准备这封信的时间应该更早些,至少不是昨天。”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一起蓄谋已久的骗保案?”
“‘蓄谋已久’说的没错,但是不是骗保案还是要查过以后才能判断。”
“照你这么说,这个寄信的人应该对你我的行为习惯,还有脾气秉性都相当了解。”方东泽又将话题拉到了寄信人的身上。
“是啊,相当了解。”唐祈风低头喃喃说道,重新拿起信封仔细检查起来。
信纸是最普通的A4纸,信封上只印着一朵花,信封和信纸的材质也没什么特别的,在普通的文具店都能买到,而信上的文字是打印出来的,信的内容只描述了一个故事,很难从信上提取太多的信息。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寄信人貌似深知这一点,这封信过于简单,反而让唐祈风很难找到突破口。
方东泽看唐祈风在仔细地翻看信封,似乎对这案子来了兴趣,便低声问道:“那我说的事?”
唐祈风放下信封,点了点头。
“唉,好吧,我就上回当,看看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唐祈风说罢便转头看窗外,眼神中多了几分精神。
窗台上放着一盆植物,是老张送给唐祈风的,还没有开花,只是几根枝条,看不出是什么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