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大人面上仍带着震惊之色,看着微笑的林榛,想到某些事情,脸色又变了变。
半个时辰前,洛家后院。
张神医缓缓松开搁在洛家老夫人脉搏上的手,脸上逐渐露出喜色。
一直等候在一旁的洛大人连忙走上前,恭敬地问道:“张神医,怎么样?”
“自从老夫人的胃口好了一些之后,身体也好了起来。”张神医摸了摸白须,笑道:“洛大人,我再给你写上一张方子,老夫人按时服药,慢慢驱除体内的寒毒,别的老夫不敢保证,但让老夫人延寿几年还是可以做到的。”
洛大人闻言,看了一旁同样高兴的娘亲,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连连躬身行礼,却被老神医一把扶住。
老神医笑道:“老朽还真的担当不起洛大人大礼,要谢,还得去谢林小兄。”
洛大人怔了怔,这才想起来,要是没有林榛写出的那部《脉经》,爱女和娘亲的病还不知道要折磨他们多久,连连点头,说道:“一定,一定。”
当机立断,冲外面喊道:“来人!备上大礼!”
过了片刻,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妥。
这等关乎到性命的大恩,怎么能用一些钱财就能表达心意,更何况,连张神医都对这位年轻人如此推崇,这种人会在乎区区金银钱财?
他左思右想,决定换一种方式,改日登门道谢。
至于如何感谢,目前还没有想好,只不过,不能送上钱财。
要是两条人命的恩情仅仅送上如粪土般的金银,这不是侮辱林公子?
......
回过神之后,洛大人面色复杂地看了林榛一眼,他已经足够高估这位年轻书生了,没想到,还是小瞧了他。
这首次韵之作,称得上是全场最佳!
没想到一次小小的游戏,逼出了如此才子,洛大人见状,更加坚定了心中不能送他金银作为谢礼的想法,以诗见心,能写出这种诗句的人,会在意这等世俗之物?!
还好林榛不知道洛大人心中的想法,不然见钱眼开,常常被金钱蒙蔽双眼的他,还不知道会对洛大人做出什么惨无人道之事。
挡我者,可以不死,但挡钱途者,上天入地,林榛必杀之!
他被逼急了连诗都做得出来,由此不难看出,人若是穷到一定份上,被逼到绝境之时,除了数学题之外,什么都做得出来!
......
窦华看了一眼林榛,满脸恼怒,他早知道林榛难缠,没想到他如此难缠,就连方公子都奈何不了,他叹了口气,说道:“方公子,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方松韵点点头,神情间充满了凝重,他自然知道窦华什么意思。
此次他是冲着诗魁而来,不仅为了给男子争个脸面,更是为了让佳人高看一眼,如今不仅没有胜过佳人,竟然连一个新来的书生都能抢尽风头,诗会很快就剩下最后一个环节——七夕诗词,能实现反超的机会不多了。
可他心中也生出一股无力感,这种感觉,只有他在面对国子监那个变态的时候体会过,此次随着父亲来江州,他抱有满级之后来新手村屠杀的心思,没想到,这个他眼中的新手村,竟然藏着这么个怪物!
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榛的句句机锋对应洛姑娘的点点疑问,无疑要比他写的高上一整个档次,这怎么争?
一丝挫败浮现在他的脸上,他喃喃道:“恐怕此次诗会,只有那位写出《鹊桥仙》的神秘才子才能与他争上一番。”
很快,方松韵就摇了摇头,诗词说是一道,实是二道,二者若想精通乃是极难,就连爹爹苦心钻研几十载,官至国子监大博士,也只做到了诗书双绝,他曾说过,此生再难有所突破。
这位书生虽然才情满溢,但输在年轻,不可能道道精通,反观他整日混迹于国子监,往来者皆是大儒长辈,经验丰富,还有一丝翻盘的希望!
除了方松韵等人一直看着林榛之外,苏怜卿也望着林榛出神。
虽然被洛姐姐否认过一次,可她还是有些怀疑,林榛就是《鹊桥仙》的作者,可为什么两者字迹相差的这么远?
她抬头望了一眼仍在失神的洛芷,不知道是不是洛姐姐弄错了。
洛芷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波澜,像她这种沉迷诗词之人,棋逢对手,甚是激动。
听完林榛诗评只是,她心中便有些猜测,林公子应该是有些才情,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林榛的才情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自从祝姑娘嫁人之后,就很少露面,她无人聊诗,有些孤寂。
此次与方公子诗会相见,她心中是带有一些期盼的,但远远比不过林榛带给她的震撼!
这种震撼之情,丝毫不弱于惊见《鹊桥仙》的那天,只可惜这首次韵只是游戏之作,在她心中,《鹊桥仙》依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过了良久,所有人渐渐回过神来,望向林榛的神情一变再变。
就像方才林公子所说,诗词一道,处心于境,诗词间充满禅意,心中自然也充满了禅意。
宁碧落,沐银辉,期行客,能写出这种画面之人,心境是何等剔透。
连游戏之作都有如此意境之人,会是他们之前所认为的那样,是个有辱斯文,口出粗鄙之语的厚颜无耻之人?
现在想想,连他们自己都不信这位书生会是那种人。
再次看向林榛时,他们的眼中多了些明悟,先贤曾说:通则达,达则明,像这位书生这样通达灵明之人往往带着一颗不做遮掩的赤子之心,往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们先前指责林榛污言秽语,此时反过来扪心自问,难道就真没做过坏事,没在骂过别人?
谁都是从幼童过来的,年幼之时掀小姑娘的裙子,偷看寡妇洗澡,偷偷在别人烧饭的水中吐口水,比谁撒尿尿的远,这些如今羞于提起的事情,不也是他们这些自诩正人君子之流所作?
对比他们的遮遮掩掩,这位书生光明正大地直抒胸臆,才配得上“正人君子”这个称号啊!
想到这里,之前指责过林榛的众人全都羞红了脸,露出歉意的目光,原来,是他们浅薄了,是他们看不懂他的境界。
被这么多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林榛心中莫名有些心虚,看着台上的笔洗更是着急,忍不住出声道:“那个......”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时的林榛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已经截然不同,还以为他又有什么高见,各个洗耳恭听,立刻有人恭敬道:“兄台有何指教?”
林榛指了指前面的笔洗,理直气壮地问道:
“那个笔洗和字,什么时候给我?”
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