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不知道曹孟德写下这首诗时,是不是和林榛一样,X疼的坐在屋顶上望月亮。
莫名其妙穿越了不说,连这具身体的记忆也没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谁,家在哪里,还被人突然叫了声“相公”...
虽然喊他相公的那个女子,不仅气质古典端庄,样貌也是无可挑剔,可林榛心里还是怪怪的。
这算不算抢了别人的老婆?
他想回去,他虽然是个孤儿,前世无依无靠,可他总不能在这里心安理得的呆上一辈子吧。
作为新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对穿越这件事应该不奇怪才是,可林榛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他...
除此之外,林榛还有一件事搞不懂...
他望着手里的玉佩,明明占用了别人的身体,怎么上一世的玉佩依然还在自己的身上,他更不明白,自己脑袋里这些烙印的记忆是从哪里来的。
《外科学》《生物化学与外科生物学》《病理学》《内科学》《生理学》《母猪的产后护理》…
这些奇奇怪怪,他从没有看过的书烙印在了林榛的脑中,念头一动,便可以随意翻阅。
不仅如此,他自己在大学和支教阶段看过的所有书,甚至于他所有的前世记忆,都可以在自己的脑海中回印。
就连今天刚发生的事情,他都能在脑海中回放出来。
这倒好,人家穿越秒天秒地,自己穿越成了人肉放映机,还是独享版。
温润的玉在月光下晶莹皎白,林榛出神地望着它,渐渐有了猜测,这块玉佩其实是一对,还有一块赠给了她,自己脑海中的那些医学类书籍,应许是她的记忆。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林榛有些头痛,直到现在,他脑海中,还在回荡祝初瑶那声清脆的“相公”。
这要让她知道了,林榛觉得自己肯定会成为皇宫里的基层公务员——太监。
林榛站起身来,冲着夜空大喊道:“你倒是来阉了我啊,你快点出现啊,你在哪儿!快来接我回去啊!”
刚准备爬上屋顶的王村正脚下一顿,默默的退了回去。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到底有啥坎是过不去的,这么想不开。
这突然冒出来的秀气书生是初瑶的相公,王村正也是刚知道不久,老友的遗书中只是提了一句。
初瑶跟着祝老头进山不到一个月,今日被黄婆绑出来不说,还莫名其妙多了个相公。
看来,祝老头临终前还是作出了选择...
王村正仔细一琢磨,自己可得拦着点,不能让这孩子做傻事!
冲着夜空喊了几嗓子,狠狠发泄完后,林榛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最起码在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之前,安石村或许是个不错的落脚地方。
大部分村民都已经和林榛道了歉,这事情归根结底,还是黄婆搞的鬼,更何况王村正和石头都很好相与。
只不过有一个问题是林榛现在必须要解决的——他住哪儿?
虽然祝初瑶喊他相公,可事实上林榛并不认同这个身份,面对她时,还是会感到尴尬,更不可能舔着脸皮往人家姑娘家里闯。
林榛叹了口气,还是想找祝初瑶谈一谈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无论如何总不能丢下人家不管。
按照古代的风俗,林榛若是偷跑,祝初瑶就要守活寡,一辈子受人欺负,再也抬不起头了。
爬下屋顶,林榛晃悠悠地往村里走去,该怎么和祝初瑶说呢……
直接说自己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他们会不会把自己当做失心疯抓起来?
还是装失忆?
迎面,祝初瑶疾步跑了过来,顾不上自己气喘吁吁,一头栽进林榛的怀里。
感受突然入怀的馨香与温暖,林榛身体僵硬无比。
干什么,该不会终于忍不住了,要对柔弱的自己下手了吗……
怀中的佳人肩膀不断耸动,林榛意识到了一些不对,甩来脑子中那些画面,小心翼翼的问道:“祝小姐,怎么了……”
佳人抽泣了许久,才慢慢抬头,弯翘的睫毛上还沾着几朵梨花,小声说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逼得相公要对自己下此毒手……”
未等林榛答话,祝初瑶又接着道:“一定是了,不然小林哥怎么会……”
虽然口口声声喊着相公,但分明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提起这等事情怎么说得出口。
林榛费力的咽了口口水,要命啊,不要扑在自己怀里,还羞红着脸,哭的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对这种挑战自己理智底线的行为,林榛只有四个字——
加大力度!
不对,应该是——
请你自重!
林榛艰难的推开祝初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祝姑娘,实不相瞒,我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祝初瑶脸色煞白,喃喃道:“难不成是前两天的大病……”
她抬头看了看林榛,接着说道:“一定是,一定是……”
林榛一怔,回过神来后,表情严肃的点点头,认同道:“对,没错,就是这样。”
........
头顶是璀璨星河,脚下是寂静无声的村庄,林榛又回到了屋顶上,只不过,这次不是一个人。
“小林哥,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她叫自己小林哥,这还是祝初瑶第一次喊他的名字,难不成自己之前这个身体,也姓林,还是名字里有林?
“我…是谁?”林榛有些迷茫,说实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祝初瑶转过头,看着林榛,认真说道:“你叫林榛,树林的林,山有榛的榛。”
林榛微微一震,熟悉的文化认同感涌上心头,原来这个世界,也有诗经。
而且,自己猜的果然没错,同名同姓,一点都不意外,穿越小说都这么写。
“你一个月前出现在山里,身体虚弱,娘亲和爹爹救了你。
那时候爹娘得了伤寒,为了不传染给村民,躲在山里生活,你为了报答他们,执意要留下,照顾他们。
谁知道最后,爹娘走了,小林哥也染上了伤寒……”
祝初瑶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怪不得,自己明明是祝初瑶的相公,村子里的人却不认得自己,原来自己刚和祝初瑶成亲,一直和祝初瑶在山里。
祝初瑶看着他,继续说道:“爹娘临走前,放心不下我,一个月的相处,爹娘又非常喜欢小林哥,就让我和你在山里,拜了天地。
爹娘走后,你也染上了伤寒,黄婆上门抓人时,你已经昏迷了一整天,我本以为……”
转过头,望着月空,祝初瑶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小林哥,你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身世,任何关于身世的话题,你都闭口不语,只是望着玉佩发呆……”
林榛捏紧了手心中的玉佩,低下头去,不让祝初瑶发现自己的异常。
看来那时候,本来的林榛已经病死了…
他本以为,能知道自己这个身体的身世,没想到连祝初瑶也不清楚。
林榛心中还有一个问题,看起来,祝初瑶和他并不像是夫妻,林榛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口口声声喊着相公,却不带有丝毫感情。
祝初瑶偏过头看着他。
“今日黄婆找上门来,我以为自己肯定逃不掉了……”
说罢,她咬了咬嘴唇,“小林哥,你快走吧。离开安石村,凭你的聪明,将来一定会大有出息。”
“村子里的许多人,都染上了伤寒,你从大病中逃过一劫,可你逃不过另一劫。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林榛不以为意,撇了撇嘴,说道:“还能有什么劫?难道有公子爷看上了你,非要弄死我,然后娶你?”
祝初瑶的灵眸,顿时亮了起来,惊喜地问道:“小林哥,你想起来了?”
……
屋顶上,又只剩下林榛一人,他不时望望天,不时望望地。
跳下去摔死算了。
怪不得黄婆执意要弄死自己,怪不得黄婆说,他死后,可以留祝初瑶一命,怪不得刚认识一个月,两人还未有任何情感,祝家就草草嫁了闺女,这是拿他当挡箭牌啊!
不对,按照祝初瑶的说法,是他嫁进了祝家。
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媳妇,没想到……
古代套路太深了,他想要回去!
今天有个黄婆,明天来个绿婆,后天来个红婆,要不了几天,他就能把七彩虹凑齐了。
村里有已经让这个身体死了一次的伤寒,村外有想随时弄死自己的情敌,古代太危险了。
一旁,王村正悄悄走了过来,屈腿坐下,问道:“初瑶说你想起来一些事情了?”
林榛低着头,不吭声,他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王村正拍了拍他的肩膀,“初瑶他爹和我是故交,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她陷入泥潭。”
“谁看上她了?”林榛闷声问道。
“窦刺史的儿子,窦华。”
林榛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白了王村正一眼,一个村长,和人家刺史老爹怎么斗?你逗我?
今日白天,祝初瑶都快被丢进锅里了,也不见你制止。
似乎读懂了林榛的白眼,王村正笑了笑,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罢,王村正闭口不言。
他即将离开安石村,石头和初瑶他都不打算带走,走之前,总要给他们找个值得托付的人。
既然忽然出现一个林榛,总要看看林榛值不值得他信任。
黄婆这事,正好是一个考验林榛的机会。
这些事,王村正还不打算告诉林榛。
两人沉默了许久,林榛缓缓问道:“那人怎么样?”
王村正看了他一眼,说道:“安石村旁就是广陵,那里大大小小的姑娘,快被窦华祸害遍了,窦刺史就他一个儿子,宝贝着呢。”
林榛沉默不语。
良久,他站起来,转身要走,和刺史的混账儿子抢女人,这不是嫌自己命长吗。
这淌浑水,林榛不想蹚了,他只想找办法回去。
他向村外走去,身后传来王村正的声音。
“你失忆了,记不起家在哪里,你现在等于黑户。”
林榛不为所动,继续向村外走去。
“没有户籍,你就没法参加科举。”
林榛脚步顿了顿。
“没有户籍,你进不了城。”
林榛向后退了一步。
“没有户籍,你种不了地。”
林榛向后退了一大步。
“没有户籍,你就连生意都没法做,被抓住了还要充军。”
林榛回到了原地,抬头望着屋顶上的王村正,脸上绽放出美丽的笑容。
“咱两什么关系,你说这个,那不就见外了吗。”
……
老阴货,林榛望着走在前面的王村正,牙根直痒痒。
到了现在,林榛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入了王村正的套了。
老东西肯定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和村民一样,从未见过自己罢了。
谁会去后山看望一家染上了伤寒的人,不要命了?虽然最后躲在村子里的人还是没躲开...
黄婆一事,这老家伙只是顺势而为,想看看他靠不靠谱。
林榛心里清楚,若是自己真是个软弱书生,连黄婆都没法对付,那也没法做一个合格的挡箭牌。
老阴货虽然不会看着自己和祝初瑶出事,但那时,估计也不会认同自己这个赘婿身份,早把自己赶出村子了。
就在前一刻,两人达成约定,林榛好好做他的赘婿,而王村正给他提供一个户籍。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村里走去,远远地就看见石头跛着脚,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爹,初瑶姐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