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凌易躺在抚香楼的软塌上。阳光透过纱窗摄入,照映在俊秀的脸上。
那熟睡的脸略显得有些疲惫,呼吸平稳均匀。
监狱中的日子,着实是不好过。普通人尚且受不了,何必说一个自幼就养尊处优的人。
门外,传来阵阵喧闹声。
凌易皱眉,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因吵闹而痛疼的脑袋,不满道:“这什么花楼啊!大白天的就闹成这样。”
凌夜手持茶杯,端坐在桌前,双眼透着寒光。侧耳细听着门外传来,断续的只言片语,道:“你准备一下,等我回来,我们就回林府。”
“哦。”凌易嘟哝答道,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但这一躺下,猛的如被下锅的鱼,翻身跃起。“什么!回林府!”
凌夜并不惊奇这反应,淡然道:“你总该回去的。大不了一死而已,况且......”赐婚圣旨已下,这话凌夜当然不能说,转道:“说不定,有人还不舍得你死。”
天大的祸事,这闯祸的人,总该有上断头台的一天。
道理虽然明白,凌易也想过该回去向林洛灵请罪。但这突然一提,凌易自是开始心神不宁。
“可.....可是......”
嚅嗫了半天,凌易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手扯着衣服前襟,摇摆不定。
凌夜没有兴趣理会这拖泥带水的反应,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喧闹声并未有丝毫平息,凌夜也算准了。
此时,就是最有利的时间。
“什么!包下琴嫣一天!”
老鸨高亢的嗓音有些吃惊的大叫着。
对于老鸨吃惊的神态,凌夜早已料到,淡漠的说道:“说个数吧。”
老鸨故作姿态的端起茶杯,细细的抿了一口,道:“少侠,别说妈妈我不讲道理。这昨日张公子可是出了三万两银子,要琴嫣一天。!”
三万两,对于暗卫门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数目。这还要感谢花影,在她离开之后,将暗卫门上下安排的很妥当。
五张银票排在桌上,每张的票额皆是一万两。
老鸨眼角悄瞟了一眼银票,目光已动,但却没有伸手,轻咳了两声,道:“这.......也不单是银子的事。若只是我说了算,答应也就答应了。可那琴嫣不愿意,老身也没辙啊。”
摇钱树,自古就不能得罪。
凌夜冷笑,果然让花影多送些银票是对的。
这世间有一种人,最会利用女人赚钱,就是青楼老鸨。
凌夜不发一语,从怀中再取出五张银票,双手将银票交叠,夹于二指之间,在老鸨面前轻轻晃动。
老鸨的视线随着银票移动,就像一个孩子看见了面前的糖果。
一挥手帕,老鸨急得背过身去,拍着膝盖,叹道:“哎哟!我说少侠啊!你怎么就不知道这难处?若单单是我说了算,答应也就答应了。可你看看外头,那些人........”指了指外面。“都是些大人物,我让他们十分,他们让琴嫣三分。但这银子,可是买不了这美人之情啊。”
老鸨压低了声音,也不敢在看那银票,丧气道:“今儿除非皇帝来了,否则,你这银子,就算是老身无福消受了。”
说来说去,不过是想安安稳稳的保命赚钱。为财得罪大官,这老鸨还没那等胆子。
凌夜冷道:“皇帝来不了,但皇家的人倒是来了一个。”从袖中拿出凌易的皇嗣令牌,双手轻轻放在桌上。
老鸨一见那金色的令牌,双眼放着光彩,定睛一看,上面的金字赫然映入眼中。字一看清,瞬间变了脸,惊道:“这.....这.......”
凌夜接道:“你不必担心。秀王爷绝不是强势的人,只是还请妈妈替我们王爷多说说情。”说着将令牌收回,复拿出两锭银子放于案上。“这一百两银子权当请妈妈喝茶,事成之后,这五万两,自然还是你该享的福。”
老鸨见了金的又见银的,眼角早已带着笑意,说道:“哟!王爷这就客气了。这钱妈妈我也绝不白拿,即收了你的银子,这事情妈妈我一定尽力去做。”说完不动声色的将银子偷偷拢于袖中,以及那桌上的五万两银票。
老鸨理了理衣服,强收起笑脸,但眉角已是飞起,道:“但是不知王爷何时现身呢?这妈妈我心里总得有个底儿才是。”
凌夜冷眉一横,沉思道:“该到时自然会到。你且做好你的事,有些话不能问,我想妈妈应该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老鸨笑道:“这不也是为了我这抚香楼跟琴嫣吗!你想想,这万一把王爷怠慢了,我们无知妇孺,哪担待得起。若是琴嫣得了王爷的宠,我这抚香楼日后可还不就是名声大噪!琴嫣也能过上好日子,这对老身来说,可就是真福气了!”
凌夜冷笑,心道:这个老女人,果然是老奸巨猾!
“不如这样吧。这钱我暂且搁下,等妈妈事情办妥了之后再说。王爷虽身为皇室,但为人平和,不会有那么多挑剔。琴嫣姑娘玲珑机变,自可应付。至于这待客之道,我想就不用再教你了吧。”
随后一句,凌夜加重了语气。
言外之意无非是说,王爷是皇家人,身份地位绝对比那些纨绔子弟要显贵。虽然好脾气,也不是随便谁都能糊弄得了。
老鸨脸色一惊,假笑道:“如此便好,那总说个日子吧?”
凌夜道:“这就不劳烦妈妈费心了,还请妈妈快去琴嫣姑娘房内好好说说吧!”说罢,便起身离开了老鸨的地盘。
步至空旷一处,凌夜心觉有人跟随多时,只是低沉道:“花影吗?”
一旁的树影未动,瞬间便飞蹿出一个人影,半跪着应道:“殿下。”
凌夜未回身,冷道:“擅自现身!若不是要紧之事,就自己领罚吧!”
那人全身通体黑衣,黑纱蒙面,只露出两只带着浓厚杀气的眼神,半跪着托起手上的黄卷轴,低沉道:“殿下吩咐属下在相府候命。今日属下已将圣旨接回,马不停蹄赶往成州,不敢怠慢片刻。还请殿下恕罪!”
圣旨?
凌夜回身看着那被花影托着的一抹金色,心道:来得正好!
伸手接过一把展开,将上面的文字匆匆阅了一遍。
花影道:“还有,殿下要查的代国皇族家谱以及与皇室有关的一干人等都在名单上了。”从怀中又取出一本小册子。
凌夜将圣旨用布重新包好,接过册子道:“相爷还有没有说什么?”
花影道:“是!相爷说了。皇上本就有意让秀王爷迎娶林家的小姐,只是顾忌王爷年轻,心性不定,所以才迟迟没有决定。如今听到消息,甚是高兴。”
凌夜点头,梁道没有隐瞒实情。
凌易府中有着不少姬妾,但没有一个中意的。皇帝本以为凌易有家室之后便会稳下来,哪知送去了一堆侧妃之后,仍是如此飘忽不定。
如今听说凌易找到上心人,又是他一向欲亲附的林家,他怎能不高兴呢。
“下去吧。”
“是!”
抚香楼的房中,凌易还在局促不安。
一见凌夜回来,立刻拉着凌夜坐下,脸色略带担心道:“见到灵儿我该说什么啊。做....做出那种事,现在我可是没脸见她了。”说着凌易低下了头,一脸愧疚。
这个风月场的老手也有不这不知所措的时候。
“没关系,你就这样.......”凌夜细细的在耳边说了几句。
凌易听罢,皱眉道:“这能行吗?”
凌夜淡淡道:“不听,随你。”
凌易无奈,此时除了照做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一路上,凌易内心忐忑不安,希望这条到林府的路一直走不完才好。
凌夜勒停了马,冷道:“到了。”
凌易回神,这才发现已经到林府门口了。
翻身下马,将马儿拴好后。凌易上前拉着凌夜的手,道:“那个,我......”
凌夜拍了拍凌易的肩膀,道:“别担心。先回房去,我先去找林老爷,你算准时间,按照我说的做。如果敢逃的话,那这后边麻烦,我可就不管了。”
凌易无法,心中还是不安,就连回到林府自己的房间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被人发现。
凌夜叹气,摇了摇头走向林文士的书房。
“林老爷。”
站在书房门前,凌夜轻手敲了敲门。
房内应道:“是十四少侠吗,进来吧。”
凌夜推门而入,见房内并没有其他人。只有林文士一人皱着眉头,手握狼毫,严肃面容,在宣纸上挥洒书法。
“少侠多日未归,不知可把秀王爷接回来了?”林文士放下毛笔,仔细端详着宣纸上的字迹。
凌夜伸手取出那被布包着的圣旨,双手托起道:“十四快马加鞭赶到了驿站,接下了这八百里加急的圣旨,还请林老爷过目。”
林文士一惊,猛的抬头,金色的圣旨出现在眼前,惊道:“哦!快给老夫看看。”
抖着衣袖,快步上前,崇敬的目光落在明黄的卷轴上。身子半弓,双手恭敬的托起那圣旨。
缓缓展开,黑色端正威严的大字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林文士酷爱书法,但此时的他双目瞪大,让他为之惊动的,已然不是字迹。